流宕侯王家

白鹭渚上,嵯峨拉着天子之袂,柔声道:“我知阿兄当日轻许诺,乃无心之失,是以无怨。阿兄不必自责。”

一起长大的岁岁年年,她见过无数他轻狂、愚妄、灰头土脸的时刻,到如今,连自己也被他搭了出去,她对他依然宽容。

那一刻,天子难以直视她净若琉璃的眸子,“嵯峨,不聪明的其实是阿兄。我岂止不聪明,既无勇武,亦无谋略。先是齐国,后是大小滕国,令我在天下人面前威仪扫地——”

他沮丧地在一块白石上坐下来,丧家犬一般颓然,“聪明才智,会稽王胜我多矣,他才是你的良匹。”

他仍在意四年前那场败绩。

归雒宫的那个夜晚,他曾枕着她的股流泪,“嵯峨,天下人都在看我的笑话;嵯峨,我可能真的不会打仗。”

他的男儿泪,将嵯峨对重逢的喜悦冲刷得无影无踪。她甚至感到惭愧,为自己的头脑简单,不能体会他深深的耻感与痛楚。

“不会打仗又怎样?我也不会弈棋呢。我觉得征战与棋道一样,谲诈,残忍,我们还是不参与的好。阿兄还记得阿婆从前怎幺说的,‘我们袖手,教他们互相攻杀’。”

嵯峨其实也不赞成阿婆。为何挑唆别人互攻?大家都和和平平过日子,不好幺?然而,阿婆是帝畿之民心中的一代女杰,大概更正确一些吧?

就像她不能理解公鸡为何以那幺可笑的姿态走路,她也不理解阿婆对阴谋的爱好,阿兄对战争的执迷。

倚着白石,她在莎草上坐下来,与天子商量:“阿兄,耶耶、娘娘都已作古,阿婆亦已不在,只剩你我了。我若远嫁,你多孤单。求你,去会稽王那里,回绝这门婚事吧。”

天子叹口气,“会稽王为娶你,忤逆公主母亲,在王宅正殿,受荆杖二十,肤裂血流,伤口见骨,疤痕永难磨灭。此一回,陪同他来京求婚的,有他的心腹大将谋士,亦有会稽各州郡的宿耆。能令这些人赞同,他付出多少心血,亦可见他的智谋,焉肯空手归?”

禁不住嵯峨软语磨,天子到底还是召见会稽王,透露拒婚之意。

敬聃自是不肯,振振道:“臣为陛下教训不臣之国,敬献两滕之壤,求娶郡主,本欲为天下诸侯之表率,尊崇帝室,永以为好。陛下如若反复,不止臣会失望,诸藩亦将生别心。”

天子丧气归,嵯峨反而安慰他,“阿兄去后,我左思右想,觉得自己太任性了,令阿兄为难。竟不能与阿兄长相守,命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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