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入罗帏

成婚前夕,天子降旨,晋封阳关郡主为钱塘公主。

嵯峨接旨时,正在厨下渍梅子,穿着粗作罩衣行礼毕,对邢姥姥感慨:“真有些像和亲公主了。”

如此,嵯峨可得一富庶大郡为汤沐邑,官办嫁妆比照帝女,再加上姬、荀两皇后之遗产,至少经济上不必仰人鼻息。

邢姥姥澹定点评:“至尊差可算大方。”

天子踩着她话的尾音至,半开顽笑地问:“敢问姥姥,怎样才是十分大方?”

邢姥姥敛衽行礼,默然退至一旁。

天子拿起竹夹,帮忙拣梅子,一边道:“得闲,把你心爱的家具乐器、古董小物都装船,一并运到山阴去。那里居室如此间一样布置,便如还在宫中,可减思乡之情。”

嵯峨移过陶罐,敷以吴盐,“他乡见故物,只怕会难过。来日若能回来,这里一切照旧,别是一种欢喜。”

天子黯然,其姑氏新丰公主一去雒宫,至今未归省过,何种机缘能令嵯峨回来呢?惟有重复赵太后语:“必勿使反。”

嵯峨擡首看他,眸波宛转,似有泪意。

天子又道:“阿兄一日为天子,这里一切如你在时。”

敬聃浴后,将凉履脱在门侧,赤足入卧室。

灯树熄了一半,阑珊明灭寂寥。雪色罗帏低垂,熠熠皎皎,仿佛明月在其中。入帏,果见她背向他侧卧。乌发迤逦,像黑色的月光;素𫄨睡袍包裹严实的身体,像白色的月光。

敬聃不禁回顾,但见梁栋户牗灯火,仍是寻常人间,而一帏之内,宝光迷离,幽芳氤氲,竟如阆苑。他掩好罗帏,缓缓登榻。

她一动不动,睡着了未?

“嵯峨。”

他轻声唤,嵯峨的肩明显一颤,未答言。

“你睡吧,我也睡了。”

无论母亲选派的女官,还是宫中女史,皆建议他不必急于寻求嬿婉之欢。他的杖伤未痊愈,夜来痛益剧,本也有心无力。向着她,侧卧下来,犹惊叹她的光艳。

先前有个部将劝阻他时,曾有言:“女人幺,吹了蜡灯,都是一个模样。”

他在心里说:不一样的。

伤口每一阵痛潮过,都觉得畅快、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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