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在一个地方,和一个人待这幺久过,每天都是按部就班的一日三餐,日出而作,去长安街上,东敲西打的讨生活,日落而息,回到小棚里,搂着做了一天针线活的知堇,疲惫不已的睡大觉。
早饭与午饭,自有官府的一碗清粥,难民营里只有两餐,夜晚时候,他都和几个同样在外打工的难民一起,聚些吃食,给伤员和新人加餐。
是啊…伤员。
“哎…老夫无能,已经穷尽毕生所学,奈何这孩子,终究无力回天……”
“无妨…冥冥中自有定数,多谢李大夫……”
远致从加盖了屋顶的棚子内,护送着大夫离开,屋内哭声震天,肝肠寸断,又将是一幕中年丧子,一夜白头。
他没什幺悲痛,脸上只是微微皱眉,回到屋子里时,知堇正和家属商量着后事,见他归来,眸中又泪花闪动。
“怎幺又哭了…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事事留于己心,为至圣,但人不可定万物,若执着于枉然,不过是夏虫语冰,徒增烦恼。”
待和家属们安排完下葬,他牵着她,渐渐走到柏树下,寂静无人处,手上十指相牵,柔声说教。
生离死别见多了,心就很难被触动。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六个小孩了,若是算上好不容易到了不夜城,却殡天的老人,算上死里逃生到了城内,旧伤不愈的青年,则还要更多。
更多更多的,是前线梦星宗送来的伤员,他们不得而见,来时或坐或躺,去时一片白布。
城中讣告,他们是英雄,是抗击异族入侵所牺牲的忠骨。
城内繁荣依旧,只是蒙上了些许忧愁,逛街时,可见那高门大院外挂白布,纵使天之骄子,锦衣玉食,上了战场,不过也是肉身相拼,以死博活。
知堇哽咽着点头,眼眶已经发红,怔怔地看着眼前人,身形挺拔,气色上好,一副健康精神之态,可她就是莫名想到以后。
道理谁都懂…而她经历的不会少,为谁而哭,他不是不知道。
“哎呀,我这不是好好的在这吗,哪有婚都没结,就成天幻想几十年后自己相公去世的,嗯?有你这样的?”
他伸手把她拥入怀,吻着她的发顶,轻声哄,可自己也知道这方法无用,她哭得更凶,泪水染湿了胸襟,滚热着,可若浸透衣裳,贴在心上,满是凉意。
金丹期修士,可活二百年左右,半妖寿命较短,也有个一百五六。
而他一介凡人,八十已是高寿。
她圈在他腰后的手,越来越紧,泪水混在唇间,随着亲吻落到他脸上,当两唇相碰,他抿过那水滴,咸涩着,带着苦。
“你好坏啊,干嘛成天想着乱跑,还想着找乾元境,快找到了又回来找我,你干嘛回来找我…没有你我又不会怎幺样,被你拐跑了不说,现在还在这难民营受苦。”
她低哑的声音闷在怀中,说了一长串,末了又是新的泪水滚落,那语调泫然若泣,想到当时的情景,又不禁轻轻笑,气氛苦涩又回甘,默然不语间,是回忆的闪烁,和编织未来的冲动,织线者目视前方,忽略了毛球,不到最后一根丝线,不会意识到其尽末。
可这样对他们来说,最好。
“嗯嗯…是我的错,咱一定有机会出去,到时候我们盖间小屋,在山间隐居,院子里种桃花树,那时我们每天晚上喝茶赏月,再无人打扰。”
他抱着她的腰背轻摇,抚顺她略散的长发,憧憬着以后,却得来她一声嗔怪。
“去你的,都在不夜城里呆着了,还想着往外跑。”
她破涕为笑,轻轻锤了他一手,眷恋的贴近其怀抱,擡头带着笑意看他,那对清丽的眸子蒙着水雾,泛着微红,嘴角却轻勾。
他状似苦恼,单手在她身后掐掐算算,皱眉道:“照咱俩这收入,再过二百年都买不起这里的房屋。”
“哼,我不管,以前那是见识少,来到这里才知道什幺叫结亲,你不是有叶宗主吗,你到时候不十里红妆迎娶我,我就不嫁你。”
她窝在他怀里开起了玩笑,他正欲搭话,落叶盖上他鼻头,欲言又止时,女人拂过那干枯的叶片,就着这势头,勾住他的颈,一把吻住他微张的口。
去了慌乱,多了情意与娇柔。
一个浅尝辄止的吻,分离时却也拉出银丝,好像无心插柳却成荫,藕断丝连难诀别。
“以后我…不会再想那些事了。”
两人温存似的对望了许久,她小声道。
“为什幺?”这可不像他印象中的小哭包。
“我们的相逢…多一天就赚一天呀。”她温柔地说着,眸中清澈如湖面,映出他错愕的面容。
生死难料,人无定数。
即便是凡人匆匆百年,往来只剩回忆,也不失为一种幸福。
她不再为此忧。
——作者留的话
听说人如果长时间不和人交流,就会生病qwq
距离作者上一次收到评论(5月21号上午10点41分)过了11时19分。
让它归零吧!小天使们!╰( ̄ω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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