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往

“凤兄,我父王也未曾听说过陨丹这一物件。不过……”瑬英沉吟片刻,“当年宫变时,我父王也在场。他亲眼看到水神杀了你之后,吐血倒地,还吐出了一颗檀色珠子……”

魔尊眼皮一跳,按在椅子的手微微收紧,似乎在克制着什幺。

“自那日后,他便听说水神昏迷不醒,半年后才醒来。”

『我自小服了陨丹,断情绝爱。』

『半年后醒来,才知道一切被人做了手脚。』

瑬英见魔尊脸上有隐忍的痛苦,心有不忍。虽然她也怪锦觅无情无义杀了昔日那个骄傲飞扬的火神,可是她这局中人也知道,人有时难免身不由己。如今她与暮辞天人永隔,倍感有情人要成眷属有多难。如果锦觅跟他之间真有误会,因此劳燕分飞未免可惜。

“凤兄,也许当年她那一刀另有隐情……”

魔尊低头叹了一口气,神色复杂,“瑬英,你可能不信……虽然她杀了我,我却从不曾因此恨过她。因果报应,这一刀是我欠她的。”他负手看着窗外永远暮暮沉沉的天色,“况且,当年我跟她承诺过,会把凶手带到她面前。三年后却跟她说先水神的死跟我不无干系,她因此更笃定我是凶手,也是我误导了她。”

瑬英讶异,心说你不恨她杀你,那你还在怨她什幺?!满腹疑问,却不能问出口。转念一想,魔尊自复生后,性情大变,夜夜笙歌。近来却不见往日的颓靡,每日都早早回寝殿休息,那边彦佑又说锦觅失踪数日,时间不谋而合……

瑬英抿嘴窃笑,试探道,“刚才我进来前,遇到穗和,似乎是想跟你商量婚事。也是,凤兄大婚将至,现在却什幺都没准备,是否要吩咐下去让他们开始布置?”

魔尊一顿,撑手揉着太阳穴,声音带着疲惫,“婚礼的事暂且缓一缓吧……”

前阵子他确实有心跟穗和成亲。那时他痛恨自己泥足深陷,一心想断了自己对锦觅的念想。穗和是他的救命恩人,虽然他怀疑过金丹的来源,但是可以确定的是,至少她为了藏住他这一魄,付出了不少。这个救命恩人,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嫁给他,彼时他已心死,唯一爱的人注定没法在一起,他也无法再爱任何人。既然如此,何不与穗和成亲,既成全了她,报了恩,又断了自己的念想,逼得自己没有后路,何乐而不为?

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他强留锦觅在身边,这辈子是绝不可能再放手了,就算是怨偶,也要这样生生世世羁绊下去。锦觅在,他就不可能跟穗和成亲,否则心里会有亏欠锦觅的感觉,他也不能委屈了穗和这个救命恩人。

“凤兄,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说不当说……”瑬英见魔尊现下并不忌讳谈及过往,终于决定说出一件困扰她许久的事。

“何事?”

“当日救活凤兄的九转金丹,穗和说是她跟太上老君求来的,我一直觉得可疑。那时天帝已对穗和怀有戒心,加上穗和跟凤兄的关系,天界谁敢把金丹给她,那无异于与天帝作对。”

“不瞒你说,我也怀疑过金丹的来源。”魔尊垂眼低声道,“我复生那日,醒来时脸上留有一滴泪,那滴泪上有锦觅的气息。”

锦觅?瑬英眼珠一转,“之前彦佑说锦觅为了你,付出了代价……难不成是指这金丹?!”

虽然一直以来他在刻意忽略这些疑点,但是把所有的疑点串连在一起,魔尊心里很清楚,那个答案呼之欲出。

“如果锦觅真的服了陨丹,真的被人利用,凤兄难倒不想知道真相吗?”爽直的瑬英见不得这样黏黏糊糊弯弯绕绕的,“还是凤兄在怕,若真是锦觅救了你,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我是怕,锦觅说的是真的。”

“锦觅说什幺了?”

“她说穗和会琉璃净火,杀死水神风神的凶手,是穗和。”

“说句得罪人的话,如果说穗和是凶手,我倒不觉得意外。”

“可是琉璃净火是凤鸟族术法的至高化境,据我所知,六界之中只有我和母神炼成,穗和的灵力不可能炼得成。”

“凤兄,世事无绝对,穗和要是从什幺旁门左道炼得此术,也未尝不可。”

魔尊细细回想,惊呼:“难道是母神?!”

他去探望母神时,她灵力尽失,当时他并未放在心上,以为是父帝为了惩罚她,封掉她的灵力。母神一直把穗和当作鸟族接班人,对她寄予厚望,还一直希望他与穗和联姻,巩固鸟族的势力。如果母神认为自己大势已去,放手一搏,把灵力转给穗和,力求稳住鸟族,这也是他母神做得出来的事。这样的话,穗和会琉璃净火和母神听到先水神死讯一点也不意外这两件事就都讲得通了。

“凤兄是否想到了什幺?”   瑬英问道。

“九婴洞。”魔尊转过身,“前些日子锦觅与穗和在九婴洞中打斗,锦觅说穗和使出了琉璃净火。如果她说的是真的,九婴洞里应该留有琉璃净火的痕迹。”

“如此就有线索可查了。”

“待我去九婴洞中探探便知真假。”

“凤兄,如今事情有点眉目,你为何还郁郁寡欢?”

魔尊苦笑,“有时候越接近真相,就越害怕真相。”如今的他,已经知道世事不是非黑即白。如果真相真如锦觅说的那样,到时只怕又让他对这世界厌倦几分。

“可是错便是错,总要有人为自己做错的事情负责。水神风神惨死,凤兄受辜,若任凭那真凶逍遥法外,只怕会让她心存侥幸。”瑬英话锋一转,“再说了,假如金丹真是锦觅所求,那说明她对你还是有那份情意的。”

“金丹是不是她求来的,已经无所谓了。”魔尊自嘲地扯起嘴角,“也许是她发现误杀了我,出于愧疚,设法求得金丹,助我重生。”

想起那日她来魔界反反复复地解释如何误杀他,说了那幺多却没有一句是他想听的,魔尊心里又一次气血翻腾。

她对他始终只有愧疚。

该死的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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