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迷住了。
我坐在教室里最靠近门的一把扶手椅里面，远远地看着费伦泽的蓝眼睛。
他正在专注的为学生们讲述某个天体在这一周即将发生改变的运行轨迹，学生们也听的入了神，没有注意到我失态。
我赶忙在意识到自己的情感快要收不住了的那一刻坐正了身体，努力集中精神在手里的报告书上写了几个字。
我想不出来该写什幺“进步提议”，因为费伦泽是个近乎完美的占卜课教师。
如果可以，我甚至希望特里劳妮教授可以重新找一个教室另起炉灶，专门算她最喜欢的那些“天灾人祸”，以此让真正的占星术学者能够把这间教室当做根据地，为学生传授真正应该学习的知识。
“王小姐，”突然，我的头顶上传来一个声音，“有没有听懂的地方吗？我注意到你在愁眉苦脸。”
说话的人是费伦泽。
他似乎刚刚给学生们下发了自主练习描绘星轨的指令，迈着下半身四条腿优雅地走到了我的面前。
“学生时期就没听懂过的东西，自然不可能现在就融会贯通了，”我耸了耸肩，“我只是在想这一期的教室评价该怎幺写，因为你是个完美的占星术教授，费伦泽先生。”
费伦泽轻声笑了起来，蓝色的眼眸对上了我的。
这让我忍不住想起，我自己在学生时期就跟他有过几面之缘。
那时他的目光总是淡漠的，疏离的——如同我们之间相隔的师生关系、难以跨越的种族鸿沟那般遥远。
“很高兴得到你这样高的评价，夏王，”费伦泽的声音把我唤回了现实，他对我点了点头，目光里带着隐约的笑意，“你真是一点都没变。”
我淡淡一笑，\"您也还是和原来一样。\"
我原本打算午饭时间一到就自行离去，回魔法部复命，但许久未见的霍格沃茨伙食勾起了我肚子里的馋虫。
一阵纠结过后，我最终还是选择了在礼堂里解决午餐，并趁着麦格教授没有催促我回魔法部之前在学校里散散步。
记忆中的路线很快就把我引到了禁林边缘，顺带着让我再度想起了一些往事。
我记得，在我毕业那一年，临时上任的费伦泽先生在任课一段时间后于禁林深处有了一栋海格教授为他亲自建造的小屋（他那时被其他马人逐出族群，在禁林里没有其他去处），存放了大量学生们（大多数是女孩子们）送给他的礼物。
据说，直到最近这两年他都一直是最受女生欢迎的教授。
没由来地，我想看看那栋小屋现在变成什幺样了。
费伦泽先生还住在那里吗？
抱着这样的念头，我小心翼翼地沿着一条小路走进了禁林。
禁林里的树木很高大，今天是个很好的天气，禁林的枝繁叶茂却足以遮挡住几乎全部的太阳，只留下一些星星点点的光斑。
青草同样茂盛得像是在地上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绿色地毯，踩上去软绵绵的，还有淡淡的清香。
我拿出魔杖为自己指路，不一会功夫就找到了那栋小屋，随即被眼前的美景惊讶得长大了嘴巴。
——这个小屋很显然被它的现任主人养护得非常漂亮。
它的木板墙上被人用刻刀雕刻了各种花鸟鱼虫，每一朵都栩栩如生，各种各样密集生长在一起的的绿植像瀑布一样自房顶垂下，遮挡住了小屋——
这几乎把这些艺术品全部挡住了，我只有凑近了看才能看清全貌。
然后，我忍不住擡手摸了摸这些藤蔓和吊兰，发现触感非常温润，让我想起了在草药课上接触这些绿色生灵的日子。
“这些是用斯普劳特教授分享给我的种子种出来的，”马蹄轻轻落在泥土上的脚步声从我身后由远及近地传来，“我还种了自己的鼠尾草和香锦葵，这样一来，我就不用特意在禁林里花费时间去搜集材料备课了。”
“费伦泽先生，”我欠了欠身，“有点老套，但眼前的一切都让我想起了以前在学校的日子。”
他从树下的阴影当中走近了我，属于人类部分的上半身沐浴在落入森林的阳光中，一头白金色的长头发随意的散落在肩头，闪耀得像是依靠自己在发光。
我想，我的心跳又快了起来。
而他用蓝得出奇的那双眼睛再次一瞬不瞬地盯着我，让我觉得有种完全被看穿的感觉。
\"我想，我应该回去了。\"我低下头，想尽快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脚下却没有动。
真该死，我到底在想些什幺呢？
我混乱地思考着，直到青草和泥土混合在一起的气味缓慢包围了我，一双粗糙、宽厚的大手将它们放在了我的肩膀上。
和禁林中的其他马人一样，费伦泽生长得十分高大，在这样近的距离下，我的脑袋只能勉强靠在他的胸口上——不，我甚至不敢动一下，脖子僵硬得像是有人顺着我的颈椎塞进去了一块铁板。
\"你在紧张吗？\"费伦泽在我头顶上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让接下来的对话只能在我们两人之间被听见。
\"不，我没有。\"我急忙否认道。
\"你在撒谎，\"他的大掌继续按压着我的肩膀，\"你的呼吸比平时急促了很多，心跳也加快了。\"
“竖起耳朵偷偷数别人的心跳拍子？”我故作惊讶地说，“这可不是我印象中的费伦泽先生。”
费伦泽听后，立刻将压在我左肩上的手掌滑到了我的左胸口上。
我的心脏突然跳得更剧烈了。
\"我想知道，这幺多年过去，这颗心里面是否已经装入了谁？\"费伦泽的声音有些低沉，却透露着丝毫不容置疑的语气。
\"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幺——\"
\"你不知道？\"费伦泽的右手伸向了我的腹部，\"那幺这里呢？它是否知道？\"
我急忙用自己的手抵在费伦泽的胸口上，试图阻止他的手掌按压在我的腹部上，可我根本无法撼动他分毫，甚至连阻止他动手的机会都没有，费伦泽的手指已经碰到了我的腹部。
我的脸刷的红透了。
费伦泽沉默了片刻。
\"我知道你伤害了那个孩子。\"
听到这句话我的心跳猛然加速，不自然地转移了视线：\"你说什幺？\"
\"我说，我知道你伤害了那个孩子，让自己流产。\"费伦泽重复着，把我的右手握在了他的掌中，随后，又把它按在了他自己的心口上，\"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我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你是个聪明的人类。我当时也不希望你继续误入迷途，\"费伦泽打断了我的话，\"我知道你是因为不知道怎幺拒绝我，所以才做了那样的选择。\"
“不，不是这样的，”我急得眼里要飙出泪来，“费伦泽先生，我……我真的是因为喜欢你才会……”
“但你离开了，”费伦泽的语气不再温和且强势了，他转而用一种近乎于冷酷的语气说话，“你选择逃离了我。”
我到底该怎幺和费伦泽先生解释，我以为他根本不知道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我的流产更是因为我自己连它在我腹中的存在都未曾及时知晓？
我不知道该怎幺解释，我只是一味地摇头，眼睛颤抖着不知道该看向何处。
费伦泽低头看着我，突然伸出了双臂，一下子把我搂抱在怀中。
“我会原谅你的一切，”他轻声说，“所以，回到我的身边吧。”
我的嘴唇微微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被夹在中间的属于我的心跳却如擂鼓般敲击着我们一人一兽的心房。
它已经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我想要他。
这个念头从毕业那天起就从未变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