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去商店街吃猪排饭套餐,两个未成年人进不了酒馆,吃完饭也没消遣的地方,就交换了联系方式各自回家了。
我进家门一看,他正在沙发上躺着睡觉,便没吭声,拿了衣服去洗澡。等吹完头发出来,才发现吴优出了门,这样一来二去地错开彼此,反而显得有些刻意,像女孩子们之间斗气冷战。
我拿着手机,正犹豫着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结果万江发消息来,说他已经到家了。
落地窗的纱帘被风扬起,初夏的风没有春风柔软,是清爽凉快的,带着肥皂泡的清新味道。
我对着跟万江的对话框傻笑,也不知回什幺合适,想说自己洗完澡了,好像有些轻浮,说自己无聊好像就会聊不下去,我现在对任何人都带着一份小心,实在不能像从前那样随意。
思考好久,我只是发了一个表情去。
他说晚餐好吃,改天再一起吃。
晚餐是他付的账,我正好回他说:“下次请你吃更好吃的。”
吴优拎着便当回来了,我擡头看了他一眼,笑吟吟喊了声“哥”,顺便把挂在沙发的腿收回来了。
“哦,还在跟他聊天?”
我愣了下,摇头说:“没有,是别人。”
他洗了手,盘腿在沙发前坐下,开始吃东西,我看着吴优的背影,不知为何突然失落起来,万江跟我分享着他学校附近的饭馆,手机震个不停,终于从沙发扶手上跌了下来。
吴优捡了起来,画面上赫然一排来自万江的消息,我竟然为了个刚认识不足五小时的男生跟吴优撒谎了,他没什幺反应,把手机倒扣在桌上,问我要不要吃一块炸鸡,我实在没胃口,便说不要。
他的低气压让我十分难受,我小心翼翼问他:“你不高兴了?”
他解释说:“宿醉,而且明天周一嘛……”
“昨天怎幺醉成那样?鹏飞哥的朋友都是酒腻子吧,你也不是他的员工,也不喜欢喝酒,就不能不去?”
“都是一家人,人家喊我一起吃饭,我也不好不去。”
我听了直反胃,急着纠正他道:“什幺一家人,我跟哥哥才是一家人,杜鹏飞是个出轨渣男,别带坏了我哥哥!”
吴优歪头笑了出来,“那下次他喊我凑局,我就说吴律霸道得很,不放人,好吗?”
霸道也不至于吧,我还是很有理智的,“哎,我哪里霸道了?你去跟女朋友约会是可以的呀,我就是怕你跟他学坏嘛。”
吴优冷笑了下,“我都快三十了,还能怎幺学坏?倒是你,怎幺还是不长心眼?竟敢跟陌生人去吃饭,万一那人要是不怀好意,你怎幺办?”
万江那张脸跟emoji上的玩具熊一样,那种人畜无害的感觉,简直让人看了就想给他扎个粉色蝴蝶结,要是这种人都不怀好意,那我宁愿做一辈子家里蹲,再不出门了。我笑着指正他:“你这是过度保护。”
吴优一脸严肃地回头看着我,“不好吗?你要是在我身边,绝不会被欺负成那样,况且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考个好学校,不是谈恋爱。”
我屏住气听完了他的指责,吴优好像从来没有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过话,我只觉双颊僵住了,半天后才从齿缝里吐出四个字:“我知道了。”
爸爸从来没有跟我说过那些话,对我的要求也只是健康快乐,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被家人提醒本职工作,哥哥到底是品学兼优一路走来的,向来温柔的大哥哥大概是也看不下去了吧……
其实我并不怪他指责我不务正业,而是有点讨厌他旧事重提。刘子瑶带的那些人的拳头和巴掌是直接落到我的脸上了的,巷子很黑,也没有监控,家人看到的只是结果的一部分,听到的也是我的转述,他们并不能看到真正的伤口。
时间可以淡化疤痕,可记忆里真正的伤口还在,只是药石无医,我也不愿面对,情愿不想起,我还是我,完整无瑕,我真的不想做个坚强的受害者。
我被欺负,家人很生气,我现在想想却觉得很奇怪,生什幺气?是因为自己的东西被糟蹋了,说到底我们的亲情,也不过是占有欲吗?
吴优有他的生活,工作已经把他的大部分人生都绑架了,根本不可能顾及我,这种保护就像沧海桑田此志不渝的誓言,没人能真正走到未来去,因为经不得检验的誓言是信不得的。
综艺节目里的嘉宾笑得很夸张,我的膝盖仍顶在他的后背,就这幺僵持着,他动了动,我迅速从沙发上爬了起来,抓起手机回了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