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懿枝今天异常安静,苏铭觉得不对劲,他本猜测是女孩子都有的那特殊几天,但当事人三个课间都没去过厕所,逻辑上说不通,到现在低头在自己座位上没怎幺换过姿势像是发功刻苦起来。
可能彗星要撞地球了,苏铭这幺想着,伸直胳膊就用笔帽戳了戳前面的女生。宽大的校服很快陷了一个窝进去,顾懿枝敏感的一个激灵,在座位上小幅度弹跳了一下之后毫不留情的转头怒斥道:“找死啊?”
苏铭耸耸肩,“找你。”
顾懿枝干脆转过半个身,将小臂搭在苏铭的笔袋上,“干什幺?”
“你不高兴?”苏铭向椅背靠去,大剌剌的瘫着,“从早上到现在就没说几句话。”
“要你管啊?”顾懿枝本来嘴硬,看着苏铭有些不爽地挑眉意识到他其实也是关心自己,好歹,还是有一个人发现自己不开心的……她凑近了些,撑起手支着下巴声音有些庄重,“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诚实回答。”
“我对你扯过谎吗?”苏铭不屑,一副无所谓的架势,等来的却是被顾懿枝直直的盯着,那神情就像要把他的眼珠子给抠出来,他招架不住道:“大姐,你这幺凶神恶煞地看着我,倒是说句话啊?”
顾懿枝眼神收放自如,垂了视线长叹一声,“我能盯着你看一万年都不死。”
“?!”这下苏铭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用脚踩地,连人带椅后退了一米,“你想干什幺?”
“我遇到一个,只看一眼就能让我原地死机的人了。”顾懿枝话音刚落,对八卦自带雷达的周遭同学就凑了过来“谁啊?”“哪个男的被你看上了?”
“滚滚滚!”苏铭拉回椅子,挥着手臂开始赶人,“别挤我这。”
顾懿枝倒并没有很介意,她擡起眼“怎幺办苏铭?”
这个眼神在苏铭眼里颇有些无助,周围的人当下更是赶也赶不走甚至开始瞎起哄,他一个烦躁地起身,拉住顾懿枝的手就往教室外走。
“哟哟哟!!告白了啊!”
“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啊!”
隔开一屋子闹腾的口哨声,苏铭带着女生就往拐角走,这里人不多,擡头望了两人一眼就低下了头竖起耳朵听戏,他忽略掉不远处探头探脑还想挖点情况的同学低头看着还有点状况外的顾懿枝“什幺怎幺办?”
“我就觉得我自个有点毛病。”
“哪毛病?”
顾懿枝用食指点着自己的太阳穴“这。”
吴清樽破天荒跟着自己下了两层楼拿作业,林若白可真是看了个稀奇,在他眼里,不食人间烟火的佛是不会亲自下凡普度众生的。临下楼梯口问了句,“你真要跟我一起去?”
吴清樽双手插在校裤里,眼神里全是“你这不废话?”
收到回复的林若白不死心,“为什幺啊?我抱了这幺久作业,你,今天?要跟我一去?”
先下了几节楼梯的吴清樽侧过身“刚才吃太多了,散步。”
明摆着敷衍人,林若白在心里强烈鄙视了一下,快跑几步跟上,“那你一会得帮我分担点重量。”
“嗯。”
得到肯定答复的林若白也不管吴清樽干嘛撒谎了,两人在长廊快走了一半时他用手肘碰了碰身边的人,“马上到七班了,你小心点。”
吴清樽不明所以,“为什幺?”
“七班女生嗓门都大,见到你可能得炸锅。”林若白还没说完,七班门口几个靠在栏杆上的女生就将眼神投射了过来,并毫不避讳地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对话道:“这不是咱们级草吗?”“长得不错。”“有女朋友吗?”
吴清樽并没有看过去,他目视前方余光正放在七班里面,从后门走到前门都没有看见那两个身影,他的胸腔莫名翻起一阵烦躁,真吵。
林若白很快地感受到了低气压的威慑,他怕自己被误伤连忙撇清关系,“你自己要下来的,不关我的……”话说一半就被推挤出来的几个男生撞到,他没平衡住,径直撞到了吴清樽身上。
那几个男生倒是有礼貌连着说了几个对不起,吴清樽没吭声,但林若白自知大事不妙,他隔开两步,静待祖宗先挪步。
七班几个男生看着眼熟的林若白打了声招呼,上下顺带着打量了一下一旁的吴清樽,“这次抱作业有救兵了?”
林若白一咧嘴“你们几个呢?赶着去厕所?”
“去厕所需要赶着吗?”几个男生一阵哄笑“当然是去看戏。”
“看什幺戏?”林若白好奇。
“谈恋爱啊当然是!我们班内部才子佳人。”
“哦……”林若白自己也不认识几个七班的人,对这种八卦也一向不关心,并没打算再把对话继续下去,正准备叫着吴清樽一起走那几个男生就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若白我跟你说,这两是我们班官配了,有机会一定让你认识一下。”
“我认识你们班官配干什幺?”林若白摆了摆手,“走了走了。”
几个男生也不多做阻拦,快步往前面的拐角走,边走边说:“慢了可就没有vip席了!”“苏铭也真是的,在班里不能好好说吗,非拉着人往外跑。”“我觉得他们早就有一腿,你想想,苏铭和顾懿枝压根就不需要告白这种事吧。”“傻逼啊?不告白怎幺确定关系,你真以为谈恋爱水到渠成啊?”
吴清樽捏紧裤兜里的校牌,胸针扣不知道什幺时候没关紧弹开了,细长的银针直接穿破了他的拇指,扎了进去又因为他的用力往外一偏,生生划出了条口子。或许流了不少血,他觉得自己的手掌变的有些滑腻,可他并不是很在乎。
“那我先进去,你在……”林若白转了个头瞬间噤声,以他和吴清樽相识十几年的经验,他感觉到了虽然吴清樽现在面无表情,但是他非常,生气,林若白自省一下认定导火索不是自己。
祖宗生气的时候,识相的人都知道该转头跑,他握住办公室门把手,“你要不先回去吧,我自己能搬。”一个箭步冲了进去合上门仿佛逃出了生天。英语老师汪娉捧着杯子调侃道:“这是怎幺了林若白?还大喘气呢?”
林若白平复了呼吸才开口,“哈哈,没事没事,我来抱作业。”
“喏,改好了都在那。”
林若白走到作业堆旁边心喊不妙,现在出去他可能被拧成个麻花,急中生智道:“汪老师,我有几题不太懂。”
“你作业全对啊,有哪不懂?”汪娉走近翻开最上面的作业本。
“不是作业里的,”林若白脑筋一转“我看了部电影,有几个句子……”
吴清樽后牙咬得生紧,就近转身进了二楼男厕,把胸针扣回去后站在门口洗手台抽出了手,一旁刚洗完手的男生惊得一句“我操。”没忍住多看了手的主人几眼,什幺年代了,还真有人自残?
旁人眼里的惨不忍睹在吴清樽看来极其平淡,他扭开水龙头开始冲洗伤口,有点疼,他也挺清醒。在搓洗过程中越发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校裤颜色深看不出来,但是真恶心,恶心到让他反胃。
等到红色被冲洗的透明,皮肉颜色变得清楚他才缓缓拧紧了水龙头,刚要起身眼皮子底下就被递来一包纸巾,顺着手臂看上去,先入眼了戴反的校牌上两个楷书字“苏铭”。
吴清樽直起身后比苏铭个头还高不少,他并不打算接过对方的好意,绕过身就准备走。没想到对方回旋了一步还是站到了他面前,递纸巾的动作没有变“不是我给的,她给的。”
她?吴清樽斜开视线,一眼就看到靠墙站着的顾懿枝,碰见了自己的视线有些慌张的转开,脸上的潮红并没有褪去。他冷哼了一声“扔掉。”
没料到这个回答的苏铭皱紧了眉头,早上拦下他记名扣分的也是这个人,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没一个脾气像眼前这个神经病,被顶的一个不爽上来“自己扔。”
下一秒,“咣”的声音吓的拐角处的人都是一震,或许因为里头本来东西不多就浅浅铺了层,吴清樽不知凭什幺本事生生的把一包纸巾扔的像是铅球砸进垃圾桶。
肇事者目不斜视的擡腿就走,刚到楼梯口就撞到小心翼翼走出来的林若白,一看他还没走,林若白只觉自己撞上了枪口,认栽的靠了边,隔了两步远跟着上了楼。
顾懿枝被发生的一切吓得呆住了,在她眼里,那包纸巾砸进的不是垃圾桶,而是自己心里,落地声震耳欲聋,仔细分辨全是破碎的声音。
苏铭也有点生气,走到女生面前粗线条的都是骂“这人什幺东西啊?你喜欢他什幺?我建议他去做个人格剖析检测,绝对是暴躁变态杀人狂你信不信?你跟他好不了,他性格有缺陷,神经病的……”
“我看他手受伤流了很多血……”顾懿枝心头涌上的情绪也说不清是什幺,只知道自己的眼泪啪嗒啪嗒自顾自往下掉。
听出声音的不对苏铭才停下来,看见顾懿枝竟然哭了吓得开始结巴“你你……你怎幺……哭,哭什幺啊?我我……你别哭了……”
顾懿枝胡乱抹着脸就往回走,她觉得自己脸上火辣辣的也不知道是被谁扇了一巴掌。
“他,他真的不好……”苏铭跟在一边还是找不到安慰的法子“好看的男生多的是,你不用在他那吊死,而且……那个……女孩子不能哭,掉下来的眼泪都是金豆子,金豆子很值钱的……”
顾懿枝明显还是很伤心,但她不可避免的被男生的语气逗笑了“谁教你的?”
“我外婆……”苏铭抓了抓脑袋。
顾懿枝还想说些什幺,忽然就被围过来的几个男生给堵住了“我靠哭了啊?”“苏铭你是不是男人啊?”“惹咱们大师哭?”“大师不怕还有我,你要不要考虑?”
苏铭刚要开骂就听着顾懿枝骂了声“都给我滚蛋。”
而且很不幸,她没有控制好音量。
这一声之后万籁俱寂,所有人都用着难以言喻并难以概括的表情看了过来。
打破僵局的是被拉开的办公室门,班主任李江国鼻梁上的眼镜盖不住投射过来的两股寒光,他咬牙切齿道“顾,懿,枝,你,给,我,到,办,公,室,来。”
楼梯上一半的两人很明显也听见了这一声,林若白干涩的咽了口口水“都跟你说七班嗓门大了。”
吴清樽依旧保持沉默的走回到了自己位置上,无动于衷的样子让林若白尴尬的笑了笑,发好作业后才在吴清樽前面坐下,同桌金迩朵停下笔侧过脸“刚刚是不是有人骂人?”
林若白看着金迩朵感觉找到了唯一一个正常人,心中留下热泪觉得同桌原来如此可亲可爱,“对。”
金迩朵脸上的笑容有些无奈,“骂这幺大声肯定是有人惹她生气,也不知道收敛收敛,这下她要倒霉了。”
林若白听的有些云里雾里但还是抓住了点线索“你认识她?”
金迩朵点点头“认识呀,是我朋友,顾懿枝。”
“你和她是朋友??”林若白下巴要掉在地上“那种人?”
“哪种人?”金迩朵眼睛一瞪“你说话放尊重点。”
“不是,她可是七班的。”
“那又怎幺了?大清都亡了你醒醒吧。”
“误会误会,我只是对于自己乖巧可爱文静好学的同桌和不同性格的人是朋友这一事实表示一下震惊。”
“谁乖巧可爱文静好学了?”金迩朵鄙夷道:“你做什幺梦呢?”
林若白放弃了,他觉得这个世界对他来说有点陌生,可能他自己是剩下的唯一一个正常人了……悲伤的心没沉淀多久,他就忍不住的又问,“你认识苏铭吗?他也是你朋友吗?”
“苏铭?”金迩朵听着有些熟悉,想起是早上那个没戴校牌的高个子“不认识啊,怎幺了?”
“我刚听说,他和顾懿枝……”
“闭嘴。”吴清樽的声音在后面威慑力十足地响起,林若白赶紧闭上了嘴。
不明所以的金迩朵无声的用嘴形问道:“他怎幺啦?”在她的认知里,生气的人都不该惹,而吴清樽压根就不要打交道。
林若白低头捣鼓半天,幅度很小的竖起草稿本一脚,上面大大的写着“不知道。”
金迩朵翻了个白眼,内心还是牵挂起自己两层楼下的挚友,她要是被罚留校自己买点零食去慰问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