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目标啊

纪月在办公室写PPT,刚有一点思路,企业邮箱里会议提醒在右下角弹出,许是思路被打乱的烦躁,她随手点了下“稍后提醒”。

过了几分钟,有人扣响了办公室门,她擡头一看,是助理站在那,“纪老板,项目会议时间到了”。

她站起来,撸了撸裙摆上的褶皱,走出办公室,边走边侧着头同身边的小助理说话,“会议室准备好了幺?”

小助理忙点头,“嗯,20分钟前就通知阿桀他们去了。”

纪月这才点点头,看着走廊尽头的墙上,挂着公司的宣传画。

人人都想进大厂,大厂不好进,也不好做。浮光掠影之下,有一点老国企那种勾心斗角,逢场作戏,像流光溢彩的泡泡,戳破了就只剩一地肥皂水。

她关照助理做好准备工作的原因是,今天她所在的数字事业部总裁赵志望来参会,出席一个项目启动会。因为这是他们今年最大的项目,隔壁省会城市要做一个数字城市的孪生平台,项目预计投资20亿。在数改里,20亿可不是一个小投资,涵盖数字系统开发、硬件改造,半年前,省里刚准备项目立项的时候,赵之望带着纪月去省里出席各种各样的可研会、听证会。后来有了点眉目,为了和领导拉拢关系,连集团董事长也亲自出马,招待隔壁省里数改办的领导来参观。

项目前前后后,又是公关,又是应酬,现在,终于得到提案竞标的机会。即使还只是是入围提案的机会,依然让赵之望将整个事业部的重心和人力资源投入到这个项目中。

纪月到的时候,她自己部门的下属都已经到了,大家正在闲聊,看她进来了,赶紧坐直收了声。她直接在会议室第一排正中的座位坐下,一坐下,看到开发部的人鱼贯而入。

打工人都不愿意和领导坐在一块儿,开发部的码农又是社恐中的社恐,争先恐后的往会议室后排走去。

她瞄了一眼队伍的最后,在一群穿着格子衬衫牛仔裤的码农里面,莫奇显得异常显眼。

熨烫妥帖的浅色衬衫,深色西裤,还有身上的木调香水味。他的脸有些削瘦,五官便显得特别立体,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细框眼镜,边走边在听同事说话。

纪月特别喜欢他和人说话的模样,他会迁就旁人的身高,微微低头,还有他倾听时的样子,眼神尤其专注。

明明气质疏离,可和你说话时,却好像满眼都只有你,只为你停留。

纪月和他上过床,知道他在床上和平日完全不同。他穿着衣服时,总是禁欲性冷,可当你把他剥开时,你们赤裸相拥时,他会看着直直地看着你的眼睛,一次次用力在你身体里冲撞,还会把耳朵凑在你的嘴边,非要听你哑着喉咙喊他的名字。

随便想想,纪月换了个坐姿,将左腿轻巧的交叠在右腿上,原来遮住膝盖的中裙由于交叠的动作,滑到了膝盖上露出了一小段大腿。

她弯了弯嘴,无声地笑笑,眼神更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莫奇。

许是感受到了一束放肆的目光,莫奇停止了和身边人的交流,擡头寻找源头,其实他想想就知道,除了纪月,谁还会这幺露骨地打量自己呢。

莫奇在这个数字事业部里只是开发部的高级经理,纪月是M4,M开头,便是管理层,而他是P开头,P8,但是众所周知,在互联网公司里里,技术职位远比市场职位难晋升,P8已经是技术岗的天花板了,更何况他空降而来。他在美国读的硕士,毕业之后,搞了个工作室,和室友一起做Gis相关的外包工作。工作室自己研发的引擎,被赵之望看中了,于是连任带整个工作室一起被收购。

他的合伙人,老外看得更洒脱,说实现了财务自由,要周游世界去。

于是,他空降到了这里。不过,事业部里的人都知道,技术总监一职一直空缺着,莫奇的工作便直接向总裁赵之望汇报。这种上下级关系,莫奇迟早要出任数字事业部技术总监的位置。

这不,20亿的项目就是最好的履历表。

而纪月和他的一夜情,又要从四年前的纽约说起。两个人在公司重逢,颇有些尴尬,但是,她一向坦坦荡荡,反正早就睡过了。只要自己不觉得尴尬,那尴尬的就是他。

她索性就正大光明的,开会时,目光随便瞟过去,目光里是否有情,没人知道,但是看到他紧皱着的眉头,她觉得颇有几分趣味。

有一次,莫奇终于忍不住了,在会议结束后,故意落在最后离开。

纪月正在回微信,单手拿着手机,手指噼里啪啦按得飞快,没注意和她并肩的人。

“你下次能不能收敛一点?”

听到声音,她停下动作,擡头看向他,看见他眼镜后微怒的眼神,然后就移到他薄唇上。其实莫奇的模样一直是符合她审美的,不过,两个人,后来事太多,也错太多。当初那份真挚,她也忘记了。

她笑笑,嘴角挂着嘲讽的笑容,“你自己管你部门那点人还不够吗?还想管我眼睛往哪儿看。”说完,也不等对方反应,把手机往外套兜里一揣,踩着高跟鞋走了。

走廊里回荡着“哒哒哒”的脚步声,似乎正是主人不耐的映射。

纪月和莫奇那一段事,她觉得是虐缘,也知道自己不占理,只是她惯会嘴硬的。

她前夫梁辀说她,“纪月,你浑身上下,只有嘴是硬的。”

那时,两个人在上床的时候,他说这话是调情,后来吵架的时候,他说这话是嘲讽。

口袋里手机响了一下,收到一条微信。

“姐姐,你吃饭了没”,紧接着又收到一张柴犬摇头的表情,“我一上午在实验室里,数据又跑错了,饭都吃不下了。”

纪月低头想了一下,回了过去,“晚上姐姐请你吃饭。”

没过几秒钟,那边回了个柴犬咧着嘴笑的表情过来,“好啊,姐姐,我去公司楼下找你?”

纪月以前的约炮对象,都是差不多年纪的成年人,解决生理需求后,如果还能穿上衣服坐在新天地的酒吧里一起喝一杯,那已经是对对方床技最大的认可了。

成年人的约炮,无论穿着还是脱光,多还是带着一种互不打扰的矜持。

发消息来的这个人,顾景和,是纪月第一个约着上床的大学生。

年轻的肉体是喜欢的,上床后的黏糊劲也喜欢的。可是他那种想进入她生活的入侵姿态,纪月有点腻味,她按下删除按钮看着输入框里原来的文字一个一个被删,然后,重新发了一句话过去。

“你打车到星光广场,我开过去很快。”随后,又发了个200元的微信转账过去,也不管对方收不收,看到又是什幺心情。

顾景和睡得第一个年上姐姐,也是纪月。

有时候,“第一个”这个词,自带一种神奇的心理暗示。

他看到转账,还有纪月发来的话,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一种失落的酸涩感在胸口慢慢溢出。他们见面无论做什幺,最后都要拐到上床上去,好像肉体才是唯一渴求的,这时,只要他但凡有一点想进入她生活的举动,她便会直接把门关上。

顾景和曾经让纪月承诺对方是唯一的炮友,也是在一次愉悦的欢爱后,他趁着纪月心满意足时,提出的要求,也少不了一顿软磨硬泡才答应。有时候他又会觉得,两个人腻在一起的时候,也像真正的情侣。纪月会陪他去看电竞比赛,他会陪纪月去逛街,在人潮中牵着手十指紧扣,轻轻一拉就能把她拉进怀里,然后在唇上深深的吻下去。

有时候又只是床伴,他能走进她的房子,能在房子里每一个角落做爱,却走不进她的生活。他不认识纪月身边任何一个人、朋友,甚至不知道她的年纪。

他只知道她在自己学校附近那家著名的互联网大厂里上班,即使距离不过3公里,在心里的距离却好像3000公里那样长。曾经有一次,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顾景和甚至从学校走去她的公司,是想来一场假装的偶遇?还是仅仅想再靠近对方一点。

有时候上完床,纪月要赶着去出差,去开会,没时间送他回学校,就会直接给他转账。

明明一开始大家男欢女爱,说好的走肾不走心,许是一次次耳鬓厮磨中,或是一次次水乳交融后,有人悄悄动了凡心。纪月这样的人精怎幺会不知道,她会摸摸顾景和的头,手指插进他细密的头发里,然后在他脸颊亲一口,柔声安慰道,“乖,你到学校和我说声,我回来就找你。”

他看着微信里的转账,嘴唇紧抿起来,许久都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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