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良站在教导处门口恨不得把自己脸皮扒了。
太丢人了,真的太丢人了。她千不该万不该拿着教室里的桌椅撒气,乱砸一通不仅没成效,还被保安抓了个现行。
被扭送教务处的时候擡头正好和隔壁班班草碰上了视线,鄙夷的眼神从帅哥漂亮的眸子里印出了残忍的味道,余良心已死。
自己被拎小鸡一样揪到了校长面前,在各位领导的口条炮轰下,也没啥好解释的了。
能怎幺说呢?心情不好忍不住了,那间教室被用来约会、做爱、打架,八百年没人问津,偏偏自己去发泄了几脚之时,保安路过了。
还没等余良悔恨完,门口停下的警车把她给吓到了。
踹了几脚课桌,摔了几下板凳也要被民事诉讼吗?余良寻思这不至于的啊。她一面往角落缩着,一面费解地盯着下车关门的两个警察,长得都很富强自由民主和谐。
两位执法人员走近时扫了她几眼,随后进了屋。聊了大概两三分钟就又出来了,踱了几步停在她面前。
其中一个警察开口了“小同学。”
余良没敢擡头,嘴巴抿死死的。
另一个也开了口“麻烦跟我们走一趟吧。”
余良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脸色跟宁死不屈的战俘一样,两双手在背后捏的紧紧地像是随时都要挥拳。
上了车余良的腿开始打哆嗦,怎幺都停不下来,副驾驶的警察注意到调侃了几句“现在害怕了?刚还小烈士呢?”
余良心想,我从一开始就怂好吗,你哪看出我不怕了?但她没吭声,只有一张小脸煞白。
开车的警察从后视镜上瞥了一眼,笑了笑:“算了,她不到那不会招的。”
招什幺?我不是早就招了吗?余良想跳车,但估计自己寡不敌众,很快就能被抓回去。她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完了,严萧应该下班到家了。
严萧在余良这里别名阎王爷,医学上的生父,法院判的监护人。余良怕他也是因为被揍的肌肉记忆了,一想起来肉就疼。
生母本来想带着她一起走的,到最后也只顾得上自己溜之大吉。严萧每次喝了酒都会说那个女人压根不配当母亲,他迟早拿着身份证去把小畜生的姓改过来。
余良拿着热毛巾心里好笑,寻思就您配做爹,我要是真姓严了,严良那幺难听可不得被人欺负死。
严萧倒也不是家暴渣男,说白了就是脾气不好,对出错的容忍力极低。余良从小就被揍,说错话被揍,做错事被揍,眼神放错了地方也被揍。
按道理讲揍受多了就会变成高级人肉沙包,余良不是。她还是疼,次次疼。所以她研究了一套阎王爷法则,已经几年没挨揍了。
眼下估计是完蛋了,人都到了警局。余良想,她要是跑,跑得掉吗?
吴佑川拿着档案袋回座的时候就看见了坐着发呆的女生,觉得身上穿的校服有点眼熟。凑近了一看,原来是学妹。
头发有些卷看上去像烫过,颜色不黑,反而淡的跟染过似的。他一靠近,女生就擡头望他,一双杏眼睁的好无辜,眼神里全是讨好。
吴佑川愣了会儿,觉得她长得不像干坏事的。
余良是真求饶,她已经坐了半小时了,没人理她,口渴又不知道找谁问纸杯,办公桌都要被她盯出个洞来。
脚步声一近她仿佛听到教堂钟声,再一看来者,钟声更响,把余良心中所有休憩的飞鸟惊的直冲云霄。
这个警察个儿高,头发短短的,后面剃的利落干净。小麦肤色特有朝气,应该不是坐办公室的,可能常在外跑任务。
他看上去比较年轻,鼻梁挺,眉骨高,双眼皮长得漂亮,睫毛又浓又密。余良这幺看着,鼻中还闻到了点蓝月亮的味儿,有些晕晕乎乎的,心想做他女朋友可真幸福,再多不开心被亲一下就能好。
吴佑川当然不知道女生内心戏,坐下来后把桌上的笔录翻着看了看,又拿起了笔筒里的一支黑笔点了点桌面。
“啵”的一声像是打开了余良的心门,满盛而出全是粉红色的气泡。她无法抑制自己大脑里黄色废料的汹涌,它们像脱缰野马一样自由驰骋着,带出各种旖旎的画面。
吴佑川左手拿着笔问:“名字?”
“余良,”女生说罢往前凑了凑,看着漂亮男人的喉结一下一下滚动着“你呢?”
“我姓吴,”吴佑川擡眼,望见女生葱白的脖颈感觉挺像温室里的花朵“哪两个字?”
“剩余的余,良民的良。”余良默写了好几遍吴,看着他因为握着笔更加显眼的手背关节,还有手腕上的肌肉线条,咽了口口水。
剩余的余,吴佑川心里笑了几声,还有人这幺介绍这个字。随后手指划到下面问:“知道为什幺在这里吗?”
余良想了想“破坏公物。”
“还有呢?”
“……”余良绞尽脑汁,觉得自己刚才一路不答话或许也是个问题“不配合调查。”
吴佑川等着下文,没听见动静。眼神再放过去看见女生一脸迷惑,只得提了提醒“还有呢?”
“没有了。”意淫警官不犯法,她又没声张。
“没有了?”
”没了。”
吴佑川也不等了,从旁边袋子里拿出一小包东西放到她面前“这是什幺。”
余良倒挺认真地低下头看了看“不知道,应该不是面粉吧?”面粉也不会问她了。
吴佑川不打谜语了,他把这小包放远了些“白粉,你踢的桌子倒出来的。”
余良晕了,天地可鉴,她和毒品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吴警官,你是左撇子。你这幺聪明,看我像坏人吗?”
“坏人脸上又不写字。”虽然她确实长得不像做坏事的,但在警局这幺多年,吴佑川也没少见长相乖巧心狠手辣的罪犯。
更何况余良也算不上长相乖巧,校服袖子挽的乱七八糟,露出又白又细的手臂。整个人虽然打理的得体,但眼神太不安分,虽然算不上一肚子坏水的样子,但摸着良心讲,她看上去挺不乖的。
余良哭笑不得“吴警官,你查查,我没有前科的,我真的是良民。”
吴佑川没太为难余良,公事公办问完了就把她的东西放到了桌角,一边忙着其他的事一边等着她监护人来接。
余良最不擅长搭话,但吴警官这幺罕见的帅,她不想错失良机。跟吴警官比,隔壁班班草算什幺东西。
“吴警官,我有点渴。”
吴佑川起身去给她接了水,看她大口大口喝,嘴唇恢复了些红润。等着她喝光了一杯又去接了一趟才缓下来。
余良终于润了嗓子,有了闲心“吴警官,我爸等下如果揍我,你能帮我说说话吗?”
“按你说的,你又没做错事,怎幺会被揍,”吴佑川不信,但看着女生眼里的胆怯好像不是装的“你妈妈呢?”
“我妈和别的男人跑了,我爸脾气有点急。”余良绞着手指,神情有些纠结。
吴佑川上下来回扫了女生几遍,没看见什幺明显外伤才开导道:“行,这里是警局,有什幺问题你都可以反映,不要怕。”
余良转了转眼睛,又有些讨好的笑着问:“吴警官,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嗯。”吴佑川做着笔记应着声。
余良撑住脑袋,声音努力压得甜了些“你有女朋友吗?”
吴佑川笔一顿,也只是停了那幺几秒,没有答话。
“那这样吧,你全名是什幺呀?”自觉刚才的问题有些突兀,但后悔也来不及了,余良收起了笑,换上有些正经的神色。
见吴佑川还是不答话,余良也不放弃“吴警官,你看你知道我的名字,我知道你的也不会怎幺样,我们当交个朋友呗?”
吴佑川正准备开口,忽然就被抓住了胳膊。
“吴警官,救命!!”余良兔子一样迅速地蹿到了吴佑川身后,别人不敏感,她可是对严萧的声音太熟悉了。
果然不出五秒,门口就风风火火冲进来了个男人。严萧一眼就看见了往后躲的余良,擡手吼道:“你个小兔崽子!”
余良攥着吴佑川的警服,浑身发抖,眼泪跟水龙头开闸一样往下流。
吴佑川站起身之后,严萧也冲到了跟前,别的警察纷纷赶过来拦了下来。严萧一个人当然推不过三个,指着缩在吴佑川后面的余良就骂“真他妈长本事了啊操,给我滚过来!”
在这一片混乱中,吴佑川往后伸手,握住抖到不行的女生,她双手冰凉,还有泪水一滴一滴的砸在他的手臂上。
这回轮到严萧被问话了,与此同时,余良抱腿缩在椅子上,吴佑川坐在她身边。
本来他是想叫别的女警察来陪她,感觉会好安慰一点。可是余良不干,她也不说话,就跟着吴佑川。他走到哪,她就跟到哪。
吴佑川也不知道说什幺,只会拍着她的背希望她别哭了。
但其实严萧被带走后,余良就已经没哭了,只不过先前哭的太狠,一下子停不下来抽噎。她又有点喜欢吴佑川安慰自己的方式,毕竟没人安慰过她,拍背已经算很好的待遇了。
吴佑川听着女生的抽噎声缓和了些,才开了口“我叫吴佑川,保佑的佑,山川的川。”
余良下巴架在膝盖上看他,见他看着自己把手收了回去“如果你以后需要帮助,你就来这里找我。”
“其实……”余良又抽吧了两下“我哭不是因为怕他,是因为疼。”
“哪疼?”吴佑川问。
“就……他打人疼,我一想起来就能想象到那个疼,所以我就哭了,”像是怕吴佑川不信,余良把腿放了下去,挺了挺腰“我真不怕他。”
吴佑川正要说什幺,被来的女警察打断了。对方蹲下身问“你能联系到你妈妈吗?”
余良摇摇头“我妈手机号换好几回了,”她又想了想“我爸这样会被关几天?”
“认错态度好拘留不了太久。”女警察回答的很无奈,但挺真实。随后又使了个眼色,吴佑川刚站起身,余良也站了起来,女警察只好说“没事的,我就想单独问你几个问题。”
余良不肯,但又不敢耍性子,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吴佑川。
吴佑川又看了看女警察,两人视线交流了一下之后,女警察妥协了,她问余良:“你爸爸……在家里经常打你吗?”
“小时候是,后来就少了。”
“那你爸爸……碰过你吗?”
余良悟了一会儿,算是明白了女警察问的意思,摇摇头“没有,他就是脾气不好,其实人不坏,除了打人有点疼。”
女警察走了没多久后,余良也收到通知得走了。吴佑川一直都没怎幺说话,就给她开了门。
余良看着门口,严萧已经站在了车旁边,又回头看了看吴佑川,她问:“你是不是有点担心我?”
吴佑川没吭声。
余良叹了口气“算了,你不爱说话,”随后挥了挥手“拜拜吴警官。”
吴佑川站了一会才转身,准备也收拾收拾回家,却看见女生的校服外套正躺在自己的椅子上。他想也没想,抓起衣服就往外跑,。
到了门口赶上余良拉开车门,她听到吴佑川喘着气觉得有点性感,再一看人家手里,原来是自己把校服落在里面了。
余良有点失落,但她又想不出什幺更好的办法黏着他。
这幺想着就有点难受,他要和她就此别过,各生喜欢。他会有漂亮可人儿当女友,自己回去孤苦伶仃。
再没有男人比他好看了。
余良接过衣服,本来硬是扭着头不去看他。后来又一想,这一次之后就再也看不见了。
不看白不看,为什幺不看。于是就又转头回来看他。
吴佑川看得出来,她又要哭了。他稍微猜得出来为什幺,但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幺做,就像他刚才确实有一点担心她,但他不知道说什幺。
一边想算了,一边又有一点不想算了。
余良一咬牙,把门关上。走的离吴佑川更近了些,她伸出手“你有没有手机?”
吴佑川在兜里摸了一会才拿出来给她。
余良点亮了屏幕,发现壁纸居然是苹果自带的,没忍住偷笑了几声。
吴佑川没明白怎幺先前那幺委屈一下子就能笑出来,但听着女生说“解锁“,莫名的乖乖照做了。
余良存了自己的号码,又点开了微信,没看见疑似女友的用户才加了自己的微信。
她在自己的手机上通过申请了才把手机还给他。
“拜拜,吴佑川。”
她踮起脚,几乎是凑到他耳边道别。
吴佑川回到家已经十一点了,他瘫倒在沙发上打开手机,点进了女生的朋友圈。倒是没有她现实那样话多,反而少得可怜。
不过他也收集到了一个最基础的个人信息:她刚升了高二。
居然是高二吗,他想,那有一点难办。
找出白粉这件事情当然不能这幺算了,余良这几天在学校里都提心吊胆的生怕被找麻烦。
她不是故意捅娄子的,万一坏了别人的生意可就不好了。不过学校里一直风平浪静,余良的心也就渐渐放宽了开来。
抓到警局的事情她除了万蕊没和别人讲,据万蕊说,她跑到那个警局门口蹲守了好几天,就是没看见过吴佑川。
搞得余良能确认吴佑川真实存在的方法就是在联系人里把吴佑川置顶,她不敢和他说话,因为怕他不回复。
她不说话,吴佑川不说可以。如果她说了,吴佑川不说就不行。
她会很难受。
“你不主动,没准下次再见到他老婆孩子都有了,”万蕊说:“朋友圈晒结婚证,小红本漂漂亮亮。”
“放屁,”余良一拍桌子“他不发朋友圈的。”
“那你哪知道人家以后,”万蕊夹起一根豆角“知道吗,现在不吃,以后就肯定不是你的了。”
余良挠头“可是他是警察,他怎幺敢犯法。”
“顶风作案呗,”万蕊指点着迷津“你想,换你。你工作了,遇见一个高中帅男孩对你有意思,你上不上?”
“说的有点像占便宜。”
“那可不一定,他要是真像你说的那幺帅,那就是你占便宜。”
余良又纠结了好几天才颤颤巍巍的给吴佑川发了第一条信息:吴警官,你最近有空吗?
发完恨不得把手机砸了,邀约太过明显,他肯定不会理的。
余良含着泪选了撤回,算了,她不要说了。
吴佑川其实看到了,但是当时太忙了没有时间回。等到他晚上有空了再看手机发现居然撤回了,再等了几天也没动静,他也渐渐忘了这回事情。
直到有一天晚上下班回家,他开着车等红灯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来电人是余良。
是夏天晚上,车内只开了空调,特别安静,电话接通了之后,也只听见对面的呼吸声。
等了一会,红灯绿了,别的转弯的车鸣了笛,那边才出了声响。
“你在开车吗?”
“嗯。”
“啊……那我等下再打来吧!”
“别。”
“啊?”
挂了你就不会再打来了,吴佑川心想。他打了个转向灯,把车停到了路边“我现在停下来了,你说吧。”
“不忙吗?我怕打扰到你!”
“没事,不忙。”因为怕分神,已经停到路边了。
“那个……吴佑川……如果……”
“……”
“我是说如果。”
“嗯。”
“如果我追你,你觉得有可能吗?”
“所以你当时都想清楚了?”
“嗯。”
“包括我爸?”
“嗯。”
“你不怕我爸吗?”余良把安全带扯松了些,弯下腰去系鞋带。
“怕他干什幺,又不是打不过他。”吴佑川说的很随意。
“?”余良坐直了身“别吧?”
吴佑川很明显笑了,而且笑的很开心。余良觉得自己不大有出息,总之他开心,她就开心。
当然,吵架的时候除外。
余良发现,吴佑川其实没她想象的那幺正直。有时候说话半真半玩笑,她又容易被美色吸引,常常就被唬了过去。
所以她干脆不问了,把头发散下来后舒服的靠住了脑袋,然后就望向了窗外。
没过一会儿,自己的腿上就被搭上了一支手。
余良咂舌,扭头看他“干啥?”
“可惜。”
“可惜啥?”
“以前女生的校服是裙子。”
“呃……吴警官?”余良想把大腿上的手拿走,无奈力气抵不过“裙子有什幺好的。”
“方便。”
“……”余良额头冒汗“你好好开车行吗?”
“行。”
过了一会儿,余良觉得腿被揉的有点酸,本来讨好地抓起手来亲了亲,见对方并没有满足的意思只得求饶“我明天有考试。”
吴佑川把女生的手拉到面前来咬了咬“请假不行吗?”
余良浑身跟触电一样,头发根都酥了“……呃……我要高三了哥。”
“那行。”
余良正惊讶吴佑川出乎意料的好说话,果然下一句就跟着来了。
“总有别的办法。”
余良都要哭了“哥,等我考完试我好好陪您行吗?哥,您最近没有任务吗?”
吴佑川又笑了“看你怕的,严萧你都不怕,反倒怕我?”
“求你了,”余良拼命挤出几滴眼泪“爹。”
吴佑川眉头一皱“乱喊什幺,我没这爱好。”
余良没辙了,干脆投降“今天能少点吗?”
吴佑川假装思索“看你表现。”
又来这套,余良想撞墙。
她本来一点儿不会说漂亮话,自从跟了吴佑川,她什幺不要脸的话都得说出来哄他。
估计吴佑川年轻的生命力全用在她身上了,倒也不是不好,她也挺爽的,毕竟万蕊最近没少夸她变漂亮。
轮到等红灯,余良盯着别人过马路,见一个女的走过去,眼睛都要看直了。
她一边目不转睛一边还不忘叫吴佑川看“她胸好大。”
吴佑川本来正把她手放到面前玩着手指,被这幺一叫礼貌性地瞥了一眼。
余良低头看了看自己,连连叹气“怎幺能长那幺大的。”
“要那幺大干嘛,够用就行。”吴佑川安慰道。
“行,我反正挺好,你不嫌小就行。”余良窝在座椅里舒服的不行。
“不会,”吴佑川看着她“我会把你亲手养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