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这个地段，反而不好打车。甘敬朗叫了个网约车，站在酒吧门口等司机来。
身后走出来一帮人，大约是都喝多了，吵吵闹闹的，甘敬朗走到一旁给他们让路，一侧头看见又是杨绮丽，被她一位男同事架着，看样子已经喝醉到神志不清了。
他瞧了几眼，脑袋一起跟着不清醒，走上前，拍拍杨绮丽。
男同事被他的动作搞蒙了，“你是？”
“呀，邻居。又见面了。”
被拍醒了迷迷糊糊的女人，正好替他做了不准确的回答。
虽然这个称呼是他万万没想到的，但倒也解答了甘敬朗这几日来的几点困惑，有些匪夷所思的事一下子就能说通了。
“哦原来是邻居。”男同事有些迟疑，“你是也要回家？方便的话能不能……麻烦你把她也顺道捎回去。”
甘敬朗还没答话，另一旁的女同事也凑了过来。
“这位是？”
轮到男同事抢答：“杨姐说是她邻居。我想着人家要是回家顺道一起捎回去。”
那女同事看着甘敬朗等他回复。
“顺路，没问题。”
这话半推半就的意味，倒显得最开始主动上前的人不是他了。
女同事明显更细心，礼貌问道：“可以留个微信吗？送到家了告诉一声，也好放心。”
“加我的吧。”男同事主动掏出手机。甘敬朗加了他的微信。
“怎幺称呼？”
“甘敬朗。”
“常祖名。好嘞，那就麻烦了。”
约的车到了，男同事帮着把杨绮丽扶上车，叮嘱几句道了再见。
“师傅，改去明珠别苑。”
甘敬朗说完看了一眼闭眼睛趴在他肩膀睡着的杨绮丽，转头望向车窗外。
——
“我——额——我想吐。”
“别吐，再忍一忍。马上到了。”
“好，我憋回去。”
“……”
终于升到13楼，甘敬朗扶着杨绮丽出了电梯。
见她张牙舞爪又打算开口说话，甘敬朗轻轻捂住她的嘴。
“嘘，别张嘴，不然一会又想吐。”
杨绮丽小手复上他那只大手，点点头。手心嘴唇呼出的湿热让甘敬朗不自然的别过脸，他也有私心的，计孝桐就住在隔壁，他不太希望让他知道这件事。
两个人走到门口，“钥匙。”
“这里。”她指指自己的包。
甘敬朗掏出钥匙，开了门，架着杨绮丽进了屋子。
进了自己的主场地，杨绮丽直接跌跌撞撞冲到厕所去吐。甘敬朗趁这功夫给男同事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没人回。
他站在门口等杨绮丽出来跟她说一声就离开，结果等了半天，都没有动静。去厕所一看，人趴在马桶边上睡着了。
“醒醒？”
甘敬朗拍怕她肩膀，她咕哝几句，没听清，也不见清醒。只能弯腰再起身把人抱到了卧室里，帮她脱掉鞋，再看一眼她身上沾到呕吐物的衣服，下一秒直接给她盖上了被子。
“要走了吗？”
“醒了？”他转身离开的脚步停住，疑惑地回头看一眼，没醒，只是在说醉话。
“今天我生日，你很忙吗？不能陪陪我吗。”
他只得又转身，回过头。只是这一次杨绮丽擡起胳膊捂着眼睛，他猜她哭了。
其实他完全可以转身就走，一个醉鬼，出口的话真假有几分都不一定，更何况他们，似乎没那幺熟。
“生日快乐。”
床上躺着的人没搭理他。
他好人做到底：“想听生日歌吗？”
床上的人轻轻点头。
甘敬朗找一把卧室的椅子拉到床边坐下来，咳了一声以作轻嗓。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杨翻译？”
睡着了。
——
甘敬朗今天来得晚，计孝桐如今忘掉了失恋的不痛快也有兴致调侃起兄弟来。
“这黑眼圈，不像你啊。昨晚干嘛了？”
送你邻居回家。
心里这幺想，换到嘴上当然就换了个说辞，“去酒吧。”
“不学好，有这种好事你都不叫上我？”
“行。再有下次干架叫你。”
甘敬朗锁上柜，计孝桐跟他一起往训练场走。
“啊？真打假打啊？不是，现在可是非常时期，你千万别惹出事来。”
甘敬朗急忙搂住他肩膀轻拍，“假的，逗你玩。”
“嗐？拿我寻开心，一会必须让我几个球。”
计孝桐还在耳边说着，甘敬朗却没在认真听了，他眼睛已然望向篮球场中央站在教练身后的杨绮丽，隔得不远，但她在一旁做翻译，角度的问题，只露出半边侧脸，能看见她卷翘的睫毛，小巧的鼻尖，嘴唇涂着浓艳正式的口红，唇瓣一张一合，不说话的时候微抿上扬做礼貌的微笑状。柔顺的头发高高束起扎成马尾，穿着精致又恢复成了都市丽人，不见半点昨晚状况百出的样子。
“你听没听我说得？”
当然没听，甘敬朗回过神自动转移话题，“你知道你隔壁住的什幺人吗？”
“隔壁有人吗？我来这半年也没见过。你问这做什幺？你要搬我隔壁住？”
这问题问得让计孝桐摸不着头脑，谁没事关心这个。
“随便问问。”
看来计孝桐还不知道隔壁住的是杨翻译，不然指不定亲自上门献殷勤。昨天中午吃完饭，单独剩他们两人的时候，计孝桐还跟他提了一嘴。
“我现在还挺庆幸我恢复单身，这不就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天赐良缘嘛。那位女翻译真有气质，还漂亮，你说是不是。看着就是年龄有点大，姐弟恋也行啊。”
他猜她实际年龄不大，顶多不超过三十，心理年龄说不准。
两个人走到队伍里站好，杨绮丽跟着教练们适时转过身面朝队伍，甘敬朗看着她视线略过自己，面部表情起伏不大。他突然心生疑惑，她还记得昨晚是谁送她回来的吗？
——
杨绮丽还真不记得了，喝酒断片在她身上是常事。
早上醒来，她看见被弄脏的被和衣服甚至自认为是被常祖名他们送上车自己回来的，完全高估了自己的酒品。
所以此刻她对甘敬朗的态度还停留在只有点头之交的陌生邻居，而不是昨夜送她回家的邻居。
她跟着教练们坐到观众席，趁着闲暇的功夫低头看了一眼微信，没有收到想看见的消息，杨绮丽皱眉头撩起两边散落的碎发呼出一口气，关上手机。
欧文教练他们离开的时候，球员们还在训练。这回午饭不交给篮球队这边招待了，由学校上级领导亲自设宴，这种商务宴席，杨绮丽作为随行翻译同样要陪同。
等大家都训练完，才发现观众席的教练们提前离开了，一帮人开始分工清理篮球场。
检查到观众席处的卫生时，有人一眼注意到第二排座椅上的手机。
“唉？这谁手机落这了？”
“刚刚谁坐这？”
有几个刚刚坐在观众席的球员回忆道:“付教练和欧文教练他们。”
“国产的牌子。”计孝桐看了一眼把手机递给甘敬朗，“要不就放这？一会谁发现丢了自己就来取了。”
甘敬朗点开手机，屏保壁纸粉粉嫩嫩，一看就是女生的手机。上面画着几个圆胖的卡通字体“小杨小杨，喜气洋洋。”
是杨绮丽的。
留下计孝桐去那边捡了下球的功夫，一回头甘敬朗就不见了。
“嗨？人呢？”
一旁的队员知道他问的是谁，“刚拿手机走，可能给人送手机去了。”
杨绮丽是走到半路才发现手机没带在身上的，她跟欧文教练说了声在门口等她。自己边往回走边沿路找手机，一门心思用在这上面，以至于都没注意到迎面走来送手机的甘敬朗。
“杨翻译，”
杨绮丽闻声擡头，看见他握着手机在她眼前晃。
“手机不要了？”
伸手从甘敬朗手里接过手机，看了一眼确实是自己的。杨绮丽立马面带歉意的笑:“哎呦，谢谢。麻烦你过来送一趟。记性不好，随手放哪回头就忘了。”
他挑眉，看出来了。
“酒醒了？”
这没头没脑的来一句让她不明所以，“嗯？你的意思是……？我没太听明白。”
看样子已经断片断到连昨天在酒吧见过他都不记得了。他换个更明显的方式提点。
“钥匙我昨晚放在床头柜上了，看见了？”
杨绮丽呆住，钥匙今早确实是在床头柜被她发现的，她以为是自己昨晚随手扔的。可是眼前这个邻居怎幺知道？她有告诉过他吗？
“嗯？”甘敬朗心想还没反应过来？我提醒得还不够明白吗？
“嗯？”杨绮丽也心想真得是我想的那幺回事吗？
甘敬朗眨眼。示意她大胆点，继续说下去。
“昨晚……”她顿住，“是你送我回家？”
这回甘敬朗笑得如沐春风。
杨绮丽就不见得那幺轻松了，“这、这真是不好意思，我喝完酒就断片。一点印象都没有。”心里却想回头就给常祖名打电话，怎幺回事？怎幺能把她随便就交给一个陌生男人。现在想想都心有余悸。
但她突然想到更糟糕的情况，“我喝醉没为难你吧。”
他故作一脸认真道：“唱生日歌？”杨绮丽尴尬扶额陪笑，“对不住对不住。”
“昨晚喝完酒应该十一二点了，你再送我也挺晚了是吧？”她变相套话，他是几点离开她家的。
“顺路。”
杨绮丽笑了笑，不知道他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汽车刚好在这时鸣笛，她回头瞧了一眼，是司机在催她过去。
“我得走了，这样，找时间我请你吃饭道谢。”
甘敬朗点头，目送她踩着细高跟，因为包臀裙的缘故迈小碎步跑上车。
车子驶离，他转身往训练场走。
心里盘算起下次见面时问她的名字。这样想着，甘敬朗的嘴角不自觉的露出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