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回到自己居住的城市。
遗书我已经写好,放在房间的抽屉里了。银行卡我也留给了父母,他们知道密码。
手机里的钱,我会转给他。
我思考过哪里才是一个比较好的自杀场所。
死在家里的话,会变成凶宅,父母会触景生情,不敢住。
死在酒店的话,对酒店生意会有影响。
跳楼的话,会把路人吓到,说不定还会“高空抛物”砸死人。
但是在河里淹死,好像就没什幺问题,只不过需要麻烦警察叔叔捞尸体。
于是我打算跳河。
就算去死,好歹也不能给人添更多的麻烦,我可不想死后还有人咒骂我。
但是事情往往是不尽人意的。
我找到了一处较为偏僻,没有人经过的河边,正打算走到深处呢,一通电话就打来了。
我有些不耐烦地拿起手机,但是看到那个备注,我一下子怂了。
“喂,你找我是因为我有东西落你那儿了嘛?”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开口:
“你为什幺突然转我几千块钱?”
我愣了一下,立刻动用自己高级的扯谎本领:
“有点急事,需要你帮我保管一下钱,毕竟你我是信得过的啦。”
我佩服自己的急中生智。
“那你为什幺不回我消息?”
可恶,又是这句话,分手前也一直在说。
“哎呀你不也知道,我手机常年静音,没看到消息很正常。”
这次我可没说谎,确实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没有回他。
脚上黏糊糊的,浸泡在河里果然不舒服,泥糊了一腿。
对面没应声,我隐隐约约听见换挡的声音,他是在驾驶吗?
“你在开车吗?开车就别打电话了哈,我挂了。”
说着我便挂断了电话。
往深处走有些困难,水和泥的阻力绊着我,就像泡了个让自己变得更加脏兮兮的澡。
主动选择跨越生死的界限,同样也很困难。
水面与我的脖颈齐平,我蜷起身子,向下,闭紧眼睛,向更深的地方游去,深到我不会因溺水的痛苦而游上去的地方。
不过我其实也并不觉得我能够游上去,我游泳可谓是灾难现场,就算溺水,大概也只能在原地四肢扑腾。
那是本能。
我下定决心,不再屏住呼吸。水流进入我的口鼻,呛进气管,我想咳嗽,却咳不出来。
黑色蒙住我的双眼,不让我看清;扼住我的脖颈,不让我呼吸。
我的喉咙蒙上一块混沌的布,像是罩住了我,明明觉得挥一挥就可以摆脱,却牢牢锁住。
我有些后悔,当时就不该选择淹死这种死法。
痛苦又无助,想要尖叫。
我的世界只能听见水波的声音,缥缈又无力。四肢不受我控制的扑腾,咕咚咕咚。
于是我重见了刺眼的阳光。
有双手臂托着我,似乎是朝岸边走去。
我迷迷糊糊中感觉到那人将我平放在了地面上,手指按在我的脖子上。
我感受到我热烈跳动着的动脉,那是我还活着的证明。
“喂……喂!醒一醒!”
是熟悉的声音,但是我大脑混沌,一时无法判断。我“嗯”了一声,却无法说话,呛水导致我喉咙极其难受。
那人似乎松了一口气。纸巾擦过我的脸,黏糊糊的东西被擦掉,使我感到轻松了一些。
但身体依旧很沉,像要陷入地里。
“我先叫救护车,你清醒一点。”
我努力睁开双眼,吃力地擡起手臂,想阻止他。
意识比起刚从水里被捞出来时,清醒了很多。我抓住他的手机,力气却小得可怜,一拂就掉。
“别叫……我还行……”
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我疯狂咳嗽,却怎样都抹不去咽喉中的沙粒感,火辣辣的痛。
“我先带你回去。”
他又抱起我,走了一段路,我被放进了车后座。
看来他刚才确实是在驾驶。
都什幺时候了,我还在想一些有的没的。心里莫名被自己笑到,脸上却笑不出来。
“还醒着吗?”
车子开始发动,前面传来声音。
“醒着呢。”
我又开始咳嗽,头发也散了,糊了我一脸。
呸。
“你为什幺要捞我起来。”
声音有气无力。
“不救你,难不成看着你淹死?”
他的声音充满愤怒,以及对我的指责。
我还是忍不住纠正了他一下:
“你这不是救,你只是单纯的把我捞了起来而已。”
他没有再与我对话。
我也不想再与他多说,因为是他,我才能如此心平气和,换作是别人,我绝对会恨得牙痒痒。
衣服湿透了,车的后座都变得沾满泥土。我有些冷,不禁打了个喷嚏,四肢都发凉。
趁红灯的时候,他给我扔了件外套。
我毫不客气地把自己裹了起来,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你不是说你不怕冷吗?”
他嘲讽。
我努力解释:“沾了水和不沾水是不一样的!10℃的天我都可以穿一件T恤在外面跑,但就算是30℃的天气,洗澡出来还是会冷啊。”
他默不作声继续开车。
“对了,这车是谁的啊,你没钱买车吧。”
我都有余力跟他聊天了。
“我爸借我的。”
这就尴尬了。
我莫名心虚,小心翼翼问他:
“那车后座都那幺脏了,你怎幺跟你爸交代啊?”
他顿了顿:
“我会洗好车再还给他,以及……”
嘲讽×2——
“比起车后座,你更脏,而且全身一股河腥味。”
于是我蔫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