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天空入目所见之处都是被夕阳包裹着的金色，远处夹在在厚厚云层中的是血红一片。
嘉娜在咖啡厅坐了三小时才猛然想起晚上的宴会，收拾完东西还不忘一口闷掉了半杯冰咖啡。手忙脚乱开着车回到家，将自己打扮至完美，最后一部永远是往手腕内侧抹上三重琥珀香的香膏。
想着离源晟回来还有些时间，她提着裙子来到办公室为自己企划的「对赌协议」做最后的校对。
打开门有草木香氛气味环绕。
首先映入眼的是深红色地毯配上玫瑰暗金色暗纹的壁纸。胡桃色整排书架前是同色系的办公桌和皮质椅子。另一头则是一张小憩用双人皮沙发。沙发边上则是一个迷你吧台，上面放了许多气泡水和装有威士忌的玻璃瓶。
平日里嘉娜就算要用平板电脑也不会进办公室，只是刚才在咖啡馆里将她的电脑电池电量耗尽了，不得不找个同时能充电能工作的地方。
桌面很干净，只有最右边一叠白色的A4纸，除此以外什幺都没有。
掏出充电线，嘉娜开始找寻桌面上的插座。记忆中应该是隐藏在书桌上方三分之一处的木板下，可摸了半天也没摸到。她起身准备移开那叠纸，却看见了一份带有头像照片的文件。
真得不是她故意偷看，而是照片上的人正是昨日遇见的夏暮夜。
「出道报告书」这几个字成功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文件大约有十几页，记录了夏暮夜的作为练习生的各种得奖记录以及经纪人评价等等，草草翻到最后一页，CEO签名处赫然写着两个字，不是源晟的名字，而是「驳回」
墙上的挂钟划过18点，房间内的光线渐渐被黑暗吞噬。嘉娜翻回前几页试图找到夏暮夜被拒绝的理由。也许太过专注没有主要脚步声。
「宝贝，你真漂亮……」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只是略带沙哑，含着浓浓的疲倦。
她被吓到抖一下肩膀，随即身体被一个略有侵略性的拥抱环绕住。如此之近，她闻到源晟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带着一种糅杂的野性和优雅。
「我找不到夏暮夜被拒绝出道的理由」嘉娜轻轻松开了他的桎梏，转过身将手里的文件递给源晟。
源晟没有接过文件，也没有指责她偷看的行为，而是直直望着嘉娜不作声。没有开灯的房间内，气压瞬间低了几分。
「你们认识多久了？」
「什幺？」
嘉娜无法忽视他质问时低沉的语气，一下子自己就是那只被关在华丽笼子里金丝雀的想法充斥着整个脑海中，怒意和不可明说的委屈涌来。源晟冷峻的脸孔在她眼里转变为潜伏着邪恶自大的表情，几乎让她忍不住后退。
「昨天才认识的」嘉娜转过身不去看他，克制着声音里的颤抖「与他无关，我想我们应该好好谈谈关于未来的事了」
源晟轻笑了一声，走到吧台边倒了浅浅两杯威士忌，拿着其中一个厚底玻璃杯放在双人沙发前的茶几上，冰块在他放下的时候敲击着玻璃发出「叮咛」声。
嘉娜深呼吸一口气，拿着平板电脑和酒来到双人沙发前停下脚步。她低头看着源晟，没有平日里的正襟危坐，而是一反常态地翘着二郎腿，他一口气喝了半杯威士忌，随后用了一个轻佻的眼神示意她坐在身边。
电脑屏幕亮度散发着阵阵蓝光，时间滴滴答答流逝。嘉娜翻阅着报告书对着源晟解释着自己的这份协议。当说完最后一个字后，她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
「做过功课了，但不足」这是一言不发的源晟开口的第一个评价。
「五年为期，带练习生成为偶像做为经纪人为公司带来利益。将营业利润转换为股份打入你的账户还要15%基础股份。
作为我的女人野心很大这很好，只是，你似乎没搞清楚JN事务所每年的营收有多少。照你这样计算，那五年后你稍微收购一些其他合伙人的股份，你能当这家公司的老板了」源晟认真听完报告，喝了一口酒，缓缓说出刚才报告中的内容，一副风轻云淡神色。
「是」
「看来你计算进去了。那幺既然是对赌协议，条件总要双方得利吧，目前我不觉得能带给我任何利益」
对话不像以伴侣的身份展开，更像是某种商业交换。夜色沉沉，谁都没有打算开灯。他们在黑暗中对视，中央空调吹出的风微凉，带走了嘉娜的紧张让她更加清醒不少。
深深吸气然后缓缓吐出，嘉娜推开文件起身，她附身看着源晟的眼睛一字一句说得清楚。
「条件是我。如果季度组合无盈利，我认输，我会回到这里，成为你一个人的金丝雀」
「……」
窗外高楼大厦中的灯光开启，不远处江边上方有烟火上升绽放出绚丽的光芒，照进书房，映在他们身上，仿佛身处在色彩斑斓的梦里。
忽然敲门声响起打破了他们之间的沉默，门外传来李阿姨的声音「先生，夫人，宴会时间要到了」
如今嘉娜把想说的说出口，觉得整个人放松了不少，暗格被打开哪怕是微弱的光芒也是一份希望。
嘉娜穿着白色斜肩长裙带着羽毛面具坐在车后座的左边，一路上都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幺。
「所以……」她回头想要问个结果出来。却看到被车窗外橘色路灯的包裹进橘色灯光之中的源晟，他嘴角紧闭没有任何弧度，合着眼睡着了。
嘉娜这才发现，源晟换上了和她同系列的白色西服套装。还是一样严谨地将领带束到第一颗衬衣的纽扣处。唯一不同的是他带着黑色的半截面具，式样有些像是威尼斯狂欢节中歌剧中的公子。
公子，倒是符合他。
嘉娜鬼使神差伸手想去看面具下的他的脸，平日里紧绷的脸上此刻应该是毫无防备的样子吧……可手刚搭上面具，源晟睁开了眼，眼眸里沉淀着光，倒映出她的影子。
嘉娜像是被发现做坏事的孩子那样立刻松开手，不好意思地偏开目光。手还没收回被就源晟捏在手里「你的头发散开了」
说完这句话，嘉娜感觉自己颈边传来一阵微凉，愣了一下擡起头，源晟正擡着另一只手，将她耳边的那缕落下的碎发拢在耳后，微凉的指尖划过她的脖颈。
夜色沉沉，那双眼眸中的宠溺却无比清晰。
她低下头把注意力转到车辆座椅上，不动声色移开视线望向窗外，手指穿过发梢，触碰到耳背，发现那里一片滚烫。
不久后，车停在一栋闹中取静的江边洋房外，穿着得体的服务生彬彬有礼地上前替他们打开了车门。
跟随着他，路过了蔷薇从的碎石小道，穿越巨大的植被迷宫一路来到会客厅前。走在身边的源晟停下脚步朝着她的方向弯起手肘，迟疑了一下，嘉娜挽过他的手臂。
服务生拉开门，嘉娜看见无论男女打扮极尽浮夸，镶满珠宝的头饰，滚着皮毛的大牌外套，身体裸露处涂着金色的粉末，熙熙攘攘地挤满了整个大厅。
当他们进门的瞬间，原本略显吵闹的会客厅中忽然像影片按了暂停键那样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齐刷刷望向他们。目光汇聚在嘉娜身上，这种熟悉的厌恶感让她不自觉扶了扶脸上的纯白面具，确保它的稳固。
「我怎幺觉得他们已经认出你了？」
「怎幺会，他们只是在好奇是谁迟到了而已」
嘉娜边往里走边低着头轻声和源晟说着悄悄话。而源晟回答她的时候唇贴着她的耳朵，湿热的气体钻进耳膜让她手臂上都起了鸡皮疙瘩。她严重怀疑源晟在玩弄她，明知道她的耳朵敏感，还在公众场合这样对她。
服务生与另一个看起来像是经理的人交头接耳后，西装革履的经理毕恭毕敬对着源晟鞠了一躬「公子小姐随我来二楼」
说完便上前领着他们走向二楼的房间，典雅的长廊中只剩他们的脚步声。
二楼包间十分私密，但却能够很好的看到一楼的舞池。面对舞池这一边没有墙体，取而代之的是红丝绒包裹的铁质栏杆。除非站在栏杆前不然高低视觉差一楼看不见二楼的宾客。
等服务生离开，嘉娜脱下面具对着自己扇风透气，问出一句灵魂拷问「所以那个经理用面具上的角色来称呼我们，可问题是现在有谁不知道你是总裁？多少有点掩耳盗铃的意思」
「起码他们见到了那个神秘的总裁夫人，不是幺？」
「我很神秘幺？」手指指向自己，嘉娜歪着头问源晟。源晟耸了耸肩，不可置否地扬起眉头。
「带你看看JN的员工们」源晟牵过她的手，来到栏杆前咬着她的耳朵「看到那个身高很高，带着瘟疫医生面具的男人了幺。他就是现在的一线明星，冯远。所谓顶流就是利润率高于投资的50%到100%甚至更高」
「赚那幺多钱他怎幺不自己开自己的专属事务所？」嘉娜手里拿着餐边柜上的红酒对着源晟发问，问完轻轻闻了闻酒香。
「也有人这幺做，但结局往往不好。顺风顺水的时候或许能够赚得更多，可一旦遇到财务危机，或是被对家陷害，没有集团出面解决，光靠个人很难解决」
印象中，源晟还是第一次和她说那幺多露骨的娱乐圈的事。
「还有他左边那个女人陈衣璃。也是个顶流，前一阵刚生好孩子回归公司」源晟像是天生站在高处的王者，君临天下般指着一楼的众生。
「这名字我听说过，天哪，她有孩子了？你好八卦，这都知道」
「八卦？不，是她向我提交的产假申请我才知道」
「那她怎幺没有公开自己结婚生子」
「公司一般不会让自己旗下的艺人公布这些事。只是现在舆论导向比较松散，民众对于艺人私生活更包容，有的个人工作室艺人自己也就公布了」
嘉娜浅尝了一口红酒，感受着酸甜的红葡萄酒从舌根慢慢下滑至喉咙「你今天很反常啊，和我说那幺多事务所的明星」
「嗯，毕竟……他们要成为你的同事了」
面向江边的阳台，传来了燃放烟火的声音，暗示着今日奢靡浪费的夜宴正式拉开帷幕。原本跳舞的人群都激动不已，往二楼的另一边的阳台移动过去，谁都想要近距离看绚烂四射的烟花。
「真的假的？你同意了？」
源晟没有将目光投向烟火处，而是看着眼前没有戴面具，因为兴奋而脸蛋红扑扑的妻子，看着可爱的嘉娜边说还还狡黠用肩膀敲揶揄着他。
「嘉娜」
「嗯？」
「我爱你」
源晟微带低沉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手指划过嘉娜柔顺的发丝，来到她的下巴，吻向她和尘世迥然有异气质的唇。
这个吻清冷带着源晟独有的火热，一下就点燃了嘉娜内心早已攒动的火苗。她勾住他的颈加深了这个吻。
当人群散去原本拥挤的大厅只留有零星几人，有个男人倚着墙壁悄然站立，四周显得特别寂寥。
他带着蓝色的弄臣面具擡着头望向二楼，藏在背后的拳头紧握。
从精致发型以及优美的下颚来看，长相必定惊艳四射，但冰冷的眼神从假面里露出，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让人不敢靠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