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止不爱吃水产,总觉得有种除不去的腥味,她也不喜欢大多数鱼类嫩滑的口感。
鲜虾贝类也要尽可能做成全熟,刺身不行,半生半熟也不行,她口味挺奇特,喜欢又老又柴的肉质。
汤勺与砂锅碰撞,清脆有声,白薇止擡眼就看见梁砚舀起一勺粥的时候,衬衣袖口处露出了一截白皙的手腕。
砂锅粥的香气瞬间就没那幺吸引她了。
她目光一直放在那截精致的手腕上,梁砚的肤色没有她那样的冷白,但若是放在男人堆里,就显得鹤立鸡群了,而且并不是病态的白,很健康。
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一个成语。
秀色可餐。
白薇止很小就被张阡茗培养美商,不断接触大师名作,锻炼出了她的眼界,所以这幺多年她做别的事情没多大自信,但对于自己的审美却毋庸置疑,现在看见对面的男人,更是对自己原来犹豫之后逼自己做的决定感到肯定。
“好的。”嗅觉好像恢复,她突然就想喝那碗砂锅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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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本质上是荒诞的,因此生活才有了意义。打破了过去多年的波澜不惊,白薇止再次从梁砚的床上醒过来后,心生感叹。
但很快她就感叹不起来了。
内裤上的一片红色伴随着小腹愈演愈烈的疼痛都在向她证明一件事——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
她偷偷的吃过叶酸,但对于怀孕的事终究是缺乏经验,不仅没计算排卵期,也没有做其他备孕该做的事,本身又是不易受孕的体质,大姨妈准时到访了。
上完厕所后小腹的坠胀感已经无法忽略。
白薇止很熟悉这种感觉,她看过医生,也吃过中医西医各种药,但痛经无法治愈。
疼痛感会在经期第三天消失,这像是她身体自发形成的规律。
只是前三天太难熬了。
走路都需要微微蜷缩上半身,在家还好,在公司还这样就实在不太雅观,白薇止吃了片止疼药,用手掌贴在小腹上,顺时针揉肚子。
“小姐是不是肚子疼?这脸色差的嘞……”芳姨很早就过来准备早餐,顺便带了钟点工来整理打扫屋子。
梁砚走到她身边,牵过她没捂着肚子的那只手:“怎幺了?”
“没事的,过几天就好了。”白薇止摇头。
她心情不太畅快。本来还觉得梁砚的“三十次”条件也太多了,现在想想自己的身体状况,怕是五十次都嫌少。如果三十次结束后孕没有怀上,还叫人发现了她心怀不轨,更是要玩完。
满腹心事,白薇止都忘了甩开梁砚的手。
芳姨看着举止亲密的两个年轻人,联想到白薇止的话,到底是过来人,立即就懂了。
她看了眼梁砚,让他放宽心。
“现在的小囡总归要有点痛经的毛病,我家的媳妇也这样,还是要少吃点生冷的东西才行……哎,不过也不要紧,大多是生养完就不会痛了。”
芳姨接着说道:“我学了个药膳偏方,不能根治,但肯定能缓解一下的,今天早上肯定是来不及做了,要不中午吧,中午做完给你送去公司,今天晚上再回来吃一顿,连吃几次肯定就有效果了。”
“芳姨不用了。”白薇止赶忙摆手。
芳姨是梁砚家的人,平时顺带着照顾自己已经足够了,她虽然被梁砚带回了家,也知道自己的身份,说白了就是个长期炮友,再让芳姨为了她又做饭又送餐的,白薇止心里也过不去。
“不麻烦的呀!”芳姨是梁家的老人了,年轻的时候就在梁家做事,现在年纪大了,出行也有专门配置的司机,不需要她自己赶车。
芳姨铁了心要做药膳给白薇止吃,梁砚也不说话,一脸默许的样子,白薇止拗不过她,只好答应了。
中午的时候白薇止没有去食堂,她坐在公司前台外边的休息区等芳姨来。
整栋大楼的食堂是公用的,有好几家公司都可以去吃,白薇止看了眼手机,芳姨给她发了微信说马上就到。
她正退出聊天界面想找点新闻打发时间,边上冷不丁响起了一道女声:“白白,你怎幺坐在这?不去食堂吃饭吗?”
白薇止擡头,见来人是李依,她今天穿了一条毛衣裙,和白薇止前几天的衣服又撞了衫。
“我在等人,今天就不去食堂了。”
“好吧,那你等着吧。”李依踩着高跟鞋,甩着长发打量了一眼白薇止,勾着其他同事的臂弯走了。
芳姨很快就来了,这药膳也没有白薇止想象中的苦,鸡肉被药材炖入了味,枸杞缓解了淡淡的涩意。
一碗汤下肚,可能是心理作用,白薇止觉得肚子好像真的不痛了。
芳姨已经吃过午饭,她坐在一边等白薇止吃完:“刚才少爷和我说今晚有应酬,不回家吃饭,你想想晚上吃什幺,芳姨给你做。”
白薇止除了鱼,不怎幺挑食,芳姨做菜水平高,她都喜欢吃。
芳姨对她很有眼缘,又或许是加了一层梁砚的关系,和白薇止说话时语气十分亲切。
短暂的午餐时间过后又是一场恶战。
上班比起学生时代是经济自由了许多,但是请假就很不方便了。
以往肚子疼的厉害,恨不得在床上打滚,白薇止和老师请一天假,也不会耽误学习。
但是上班后她就算是疼到晕过去,也不能随意用痛经换一天假期。
为了筛选冬至那天需要上新的手帐封面图,这次组会开的时间很长。结束后,白薇止捂着肚子回工位。
药膳刚吃完没多久的时候,她舒服了很多,但是现在疼痛感又泛上来了,比之前更剧烈。
会后暂时得到空闲,同事们点了奶茶和零食的外卖,白薇止要了一杯热牛奶,几个女生随意聊天。
“李依,最近来接你的是你男朋友吗,他开的是轿跑吧,好酷啊!”
和李依平日里比较熟的一个同事说道。
“他就是看我最近总加班,就想着来接我嘛,安全一点,奥迪也不是什幺名贵的车啦,就是他家最一般般的车而已。”
白薇止刚进公司的时候,从别的同事那里听说过李依和某个部门的领导有点远房亲戚关系,就是家境不太好,但亲戚总归是要照拂一下的,不然依照李依的工作能力,她过不了公司实习期。
对于李依的这种实为炫耀的语调,办公室里的人都心知肚明,但还是顺着她附和着。
“哪有啊,奥迪不便宜好不啦!”另一个同事吸了口奶茶,参与讨论,“我男朋友也说要换一辆车,他看中a5好久了,但是我们都才刚工作没几年,钱都攒不起来,全花在日常开销上了,更何况现在买车不如买房,计划就被搁置了。”
“有车接你下班被她看见了,她就也找人接,还偏要开奥迪,”小米一脸看好戏的姿态,“白白姐,今天中午你家里人给你送餐,我猜过两天她肯定也要找人给她送!”
小米撕开一包薯片往嘴里塞,笑起来不怀好意:“白白姐,她这幺学你,真是爱死你了吧!你俩这对cp我真的要嗑拉了!”
“少看点小说吧小米,”白薇止环抱着肚子把脸贴在办公桌上,“我倒是希望她能学学我的时间规划,不要白天摸鱼,再让我们陪着她晚上一块加班。”
“嘿嘿白白姐我喜欢你的自恋,但你说的那个时间规划太抽象了,她可能学不会。”
小米知道白薇止痛经得厉害,给她一个暖宫贴。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白薇止握着笔的手都在颤抖,她也不在意自己是不是第一个收拾桌面关电脑的人了,迫不及待地拿起包就站起来走人。
梁砚应酬去了,但还是叫了司机来接她。
今天又加班到很晚,芳姨早就回家了,饭菜都温在蒸箱里。
白薇止虽然很饿,但从小腹处蔓延至全身的酸胀感让她丧失胃口。
她倒了杯热水,又吞了半颗止疼药。
今晚月色很美,晚上起了风,把圆月周围的灰色云雾全部吹散,银白色的玉盘氤氲着柔美的光泽,白薇止走到落地窗前,跪坐在她的巨大毛绒熊边上。
熊虽然被梁砚带过来了,却被梁砚明令禁止它躺在床上。
白薇止只能把它安置在客厅,白天晒太阳,晚上晒月光。
她把熊的胳膊张开,勾在自己肩上,躲在熊的怀抱里取暖。
熊不是真人,毛茸茸的质感虽然不会冷着手,但还是比不了梁砚这个不断散热的火炉。
习惯真是一件可怕的事,这几天被他抱着睡,床上多了一个人,她也不觉得别扭了。
他就像是一只持续供暖的热水袋,白薇止好几次早上醒来时都发现自己的手伸在他的睡衣摆里,虚搭在他的腹肌上。
她意识回笼后立马抽开手,就看见梁砚一脸探究又很快转变为恍然大悟的“你想吃豆腐就明说,不要偷偷摸摸”的表情,对自己的睡姿十分无奈。
每天晚上她都控制住自己的手脚不要乱放,但第二天醒来照旧,干脆放弃挣扎。
谁叫他偏要和她睡,被揩油也是活该。
白薇止把脸埋在熊的胸前。
这只熊是刚上大学的时候,白康宏送给她的。那年白康宏在国外的某个书画展上宣传他的作品,回酒店的路上经过了一家手作毛绒玩具店,一眼就选中了这只最大尺寸的熊。
白薇止拿到这个礼物时哭笑不得:“爸爸,我不是小孩子了,我已经成年了。”
“可是在爸爸心里,囡囡永远是小孩子。”
白薇止很见没见白康宏了,没成年的时候她的抚养权在向俞英手里,白康宏不能把她接到家里住。成年后白康宏心疼白薇止,总会找机会与她见面。
玻璃杯中的热水喝完了,杯壁还残留着余温,白薇止捧着杯子取暖,听见玄关处的指纹解锁声。
男人披星戴月回家,有点醉意,但步伐很稳。
他看见白薇止窝在熊里,径直走到她身边。
月光给她苍白的面孔披上薄纱,他伸手复上她的小腹:“还疼吗?”
身体没了力气,白薇止从熊的怀抱滑进他怀中,突然觉得整个世界好像变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