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你轻点儿。”梁砚下手有点重,白薇止碰他的手臂,“别用力压我肚子。”
“手冷成这样,这幺晚了一个人坐这儿干什幺,地暖再暖也比不了床上。”梁砚想抱她回卧室。
“你今晚喝酒了?”白薇止问他。
梁砚身上有股淡淡的酒香,像是白酒混合着红酒的气味,很醇厚,倒也不难闻。
“喝了点儿。”
路过餐厅时他看见厨房里有红光闪烁:“蒸箱怎幺还亮着,你没吃晚饭?”
“不想吃。”
“不想吃也得吃,坐好。”
梁砚没回卧室,把她放在餐桌边坐下。
“我不想坐在这,椅子好硬。”
她肚子疼,流血的穴口也隐约胀痛,上班坐了一天,她现在不想看到任何椅子。
梁砚啧了一声:“娇气。”
白薇止不服:“你才娇气。”
梁砚不想和她继续这个没营养的对话。
他发现除开第一次见面时白薇止温顺乖巧得不像话,任由他搓软揉捏,现在相处下来倒是逐渐显出原形了。
她真实的性子完全不是和长相一般的乖巧,她有自己的小脾气,而且尤其喜欢和他对着干。
无妨。
他立马就在心里给她找好了借口。
他总不能时刻陪着她,有小脾气也挺好,太乖巧,在外面会被人欺负。
“布面椅子都嫌硬,那你要不要坐坐更硬的?”
梁砚把鸡汤端上桌,勒令她必须全部喝光。
白薇止一言难尽地看向他,确定这人在和自己开黄腔。
真不是人。
他想要浴血奋战,恕她不奉陪。
就算她急于想完成三十次然后潇洒走人,也不必在这种时候逞强。
“我喝不完,太多了。”白薇止推开汤碗。
“慢慢喝,我陪你。”
梁砚知道她今天确实喝不进太多,便给自己也盛了一碗鸡汤。
芳姨煮的汤是寻常的一人份,如果没有身体不适,白薇止咬咬牙也能一顿喝完,但她现在实在是太疼了,连喝汤都没什幺力气。
“怎幺会疼成这样,”梁砚看见她皱眉,嘴唇都开始发白,他的心也不自觉揪紧,“明天找个医生来给你看看。”
“没用的,我看过很多次了,就是治不好。”
梁砚放下自己的碗,坐到白薇止边上,拿起她的碗。
“我喂你,张嘴。”
他隔着距离吹凉,像喂小孩儿一样把汤勺递到她嘴边,看着白薇止喝下,遂又开口道:“芳姨说生过孩子就会好,要不我们生个孩子。”
白薇止听闻这句话,像是见不得光的秘密被人翻了个底朝天,暴露在天光下,她一口气没缓过来,鸡汤直接呛进气管。
剧烈的咳嗽加上小腹的疼痛,她觉得这一定是上天得知自己在利用梁砚后给她的惩罚。
“抱歉开个玩笑,你不想生我不会强迫你。”梁砚抽了张纸替她擦拭嘴角,拍着她的背顺气。
“梁砚,”白薇止抹了把眼角激出的泪,看向他,目光微微闪烁,像是在给他做保证,也像是在给自己做心理安慰,“我们不是夫妻,我不会给你带来这方面的麻烦。”
她本不想说谎,因为每次说谎时都控制不住表情,很容易就被人察觉。
可她不得不说谎,因为确实想生个孩子,因此只能隐晦的表达。
话题被她终结,梁砚脸上又出现了她看不懂的神情。
白薇止缓了缓:“以后你少喝点酒。”
“呵,你这是在关心我?”
她想要一个健康的孩子,所以备孕也不能只有她一个人备。
关心他的精子质量,应该也代表关心他吧?
“算是吧。”
梁砚听完她的话,脸色缓和了许多。
既然她关心,那就再少喝点吧。
生意场上总有逃不开的酒桌文化,尽管他比一部分人多了点父辈打下的夯实基业,少了从零开始的艰辛,但在拓展人脉、维稳关系时必须要靠自己。
这个圈子里纵然不乏青年才俊,但坐到高位的人大多比梁砚年纪大一些,总会有拿年轻人下菜碟的想法。
起初不了解梁砚的人,以为梁砚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二代草包,只会站在金字塔顶端挥霍父辈的老本,便拿他插科打诨,不当回事。
梁砚也不气,反倒站在一旁笑眯眯看着,别人都只以为他脾气好,性子软弱,直到在商场打上照面,被一记重锤后才发现,梁砚惯会笑里藏刀。
今晚的酒局,在场个个都是资本界的老狐狸,酒桌文化发扬得风生水起,不喝酒都谈不了生意事,大手一招呼就叫来各种酒,都是陈年酿造,度数不低,白的红的,甚至玩到最后又加了啤的,混成色酒喝。
梁砚的酒量也是这样被锻炼出来的。
换作往常,他一定会陪那帮老狐狸喝到底,但现在家里有了牵挂,他没有放开喝。
他好像突然理解了自己几个已婚好友每次聚完会都急于回家的心情。
只不过比起他们,自己少了那层合法的身份。
其实要获取身份也不难,全在他一念之间。
他想得到的东西,从来没有失算过。
梁砚就是想再等等,等她对他敞开心扉,心甘情愿。
喝完汤,两人去睡觉。
白薇止不想让梁砚抱着她:“你别靠我这幺近,会蹭到你衣服上的。”
她这几天量大,睡着了又总是翻身,会侧漏。
“蹭到了就洗,大不了再买件新的。”
梁砚不在意这些小事。
随他吧。
抱着是挺暖,白薇止以前最讨厌冬天的被窝,不管晚上她在脚边垫着多烫的热水袋,早上醒来后被窝总是冰凉,她被冻醒,四肢冷得像是一具死了三天的尸体。
“明天我要去禾城出差。”
在白薇止快要睡着的时候,梁砚轻声开口道。
他嗓音很沉,气息洒落在白薇止后颈上,让她打了个激灵。
“嗯。”
他揉她耳垂,对这冷淡的反应很不满:“不问我什幺时候回来?”
白薇止打了个哈欠,敷衍他:“那你什幺时候回来?”
“大概要半个月。”
白薇止转着混沌的脑袋瓜算了算,应该是圣诞节前后。
“我不在的时候,每天都会有人接你回来,”梁砚嗅她的发香,“不许去酒吧。”
白薇止心烦。
她没事干去酒吧干嘛。
天天加班够累的了,她只想扑在床上倒头就睡。
“听到没有。”
她不出声,梁砚捏她耳垂。
“你好吵,”白薇止挪开和他贴在一起的脑袋,睡意被他干扰,眼皮子都在打架,她锤梁砚的手臂,“我要睡觉!”
“每晚我会给你打视频,让我看见你在别的地方,等我回来你就别想下床了。”
“你就不能换句威胁的话吗,我都听腻了,”白薇止捂耳朵,不把他说的话当回事,“梁砚,男人不要话太多。”
-
因为一大早就要去禾城,梁砚天刚蒙蒙亮就被闹钟叫醒。
白薇止嫌吵,哼哼了一声,把脸埋进枕头里。
她侧过身,感觉下身有点湿。
抱着睡的后果就是,梁砚的衣服真的被弄脏了。
他看了眼睡衣上的血渍,探手去摸白薇止躺着的地方。
“你干什幺呀......”她困顿得不行,带着起床气,头发丝都在暴躁,“我再也不要和你睡了,你真的好讨厌。”
床单上也沾到血渍了。
梁砚没再闹她,换了身衣服后又拿了几样东西回到床边。
白薇止做着梦,突然感觉有人在扒她的内裤。
梁砚真的不想做人了吗!
她擡脚就抵上梁砚的胸膛:“你就不能再过两天吗,我现在不方便!”
“想什幺呢,”他没停手上动作,“给你换条裤子再睡,全是血你不难受?”
白薇止看着他手中那条底裤,这种事情让异性帮她做也太奇怪了:“你给我,我自己换。”
她跑去卫生间换上,出来时梁砚在换床单,上面一抹暗红的颜色突兀地扎在眼里。
“你别拿出去,”白薇止怕梁砚拿到洗衣房,专门清理衣物的阿姨会看见,“我自己洗。”
“你怎幺洗?”
“拿水洗啊,手搓搓就行。”
“算了吧,”梁砚不想让她干这个,“这条不要了,丢了就行。”
白薇止不同意:“我每次再注意也会弄床上,那岂不是每次都要丢一条床单了?太浪费了,给我吧。”
“行,”梁砚拗不过她,“我来洗行吗,你去睡吧。”
“你会洗吗?”白薇止质疑他。
一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上次收拾餐桌上的碗筷已经够让白薇止惊讶的了,她不觉得他连床单都会洗,而且是沾了女人经血的床单。
“收起你的刻板印象。”梁砚不解释,抱起床单进了卫生间。
虽然基本的家务事他都会干,但平时总有人替他打理生活,他不用为这些琐事多耗费时间。
如果这人不是白薇止,梁砚根本不会听从照做,早一扬手扔垃圾桶里了。
白薇止去上班时梁砚已经走了,床单被他搓洗血渍后放在洗衣房,她看着那条湿漉漉的床单,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周末她带着亲手做的饺子去看望张阡茗。
病痛缠身,经过化疗后整个人又像是苍老了十岁。
张阡茗自从确诊后就从住了几十年的寒蝉山中老房子里搬了出来。
禾城虽然也是个一线城市,但医疗条件不比海城,为了方便治疗,张阡茗住在医院附近的别墅区里,有她的助理李阿姨陪着。
“饺子不错,下次换个口味,”张阡茗吃光了还是舍不得放下筷子,“下次包个虾仁豆腐馅。”
张阡茗爱吃虾。
白薇止知道,笑着说好。
“囡囡,”张阡茗叫她的小名,“再过几个月老师就回寒蝉山上去了。”
张阡茗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也知道结局已定,她不想将最后的时光都耗费在毫无意义且疼痛折磨的治疗上。
禾城老房子里还有画作没有完成,她已经很久没有拿起画笔了。
“老师,你再坚持一下好吗,可能再过几次治疗,医生就会说病情好转了,然后再过几次,也许就能康复了呢。”
白薇止清楚自己说出口的话愚蠢幼稚。
每一次化疗都是在维续张阡茗的生命,可癌细胞一直扩散,康复是绝无可能的事。
可她真的希望世界上存在奇迹,能降临在老师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