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最令白薇止开心的事情就是,她抢到了最后一份腌笃鲜。
因为是冬天,原本该放在汤里的春笋改为了冬笋,但咸肉还是老味道,食堂做了改良,在汤里加了点玉米,熬出来的汤是漂浮着金色油沫的奶白色。
白薇止舀起一勺尝了尝,只觉得如果换做是芳姨,一定会说“鲜得眉毛都要飞上天了!”
她吃了两口其他的菜,手机传来一声震动。
是梁砚。
【今天下班后不回家,我让人接了你直接来禾城。】
他想尽快见到她,隔着手机屏幕总归缺少真实感。
【可是我的换洗衣服和速写本都没有带在身边,要不还是回去拿一下吧。】
【不用,你缺什幺我让人买。】
一如既往的财大气粗。
【那晚上......我是和你住一起吗?】白薇止问道。
【?】
梁砚回了个问号。
白薇止也回了个问号过去。
【不然你想住哪去。】
他似乎对她的问题感到十分无语。
也是。
他们又不是第一天睡一起了。
【吃午饭了吗?】他问。
【正在吃。】
白薇止拍了张腌笃鲜的照片过去。
【等你来禾城,我们去吃正宗的腌笃鲜。】
腌笃鲜源于禾城。
【不要,连续两顿吃会腻。】
【行,那就去吃别的。】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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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的时候,果然不是往常来接她的司机等在楼下了。
副驾驶座还坐了梁砚带去禾城的秘书,白薇止记得在她搬到梁砚家去的那天见过他。
“白小姐,我们现在出发去梁总公司,高速上可能会堵车,到那儿应该要七点了。您要不先吃点面包垫垫肚子?”
秘书转过头,将松软的现烤面包递给白薇止。
肉松的香气扑面而来,白薇止接过纸袋:“不直接去酒店吗?他今天要加班?”
秘书解释道:“不是加班,梁总现在在开会,等我们到了会议差不多就结束了,他说让您等他,晚上带您去吃饭。”
白薇止点头,道了声好。
对话结束,秘书转回头专注地看向前方,时不时拿起手机敲字,可能是在工作。
车内除了音响里流淌出恬静悠闲的音乐,没有人发出声音。
白薇止也没什幺说话的欲望,再加上这几天确实很累,她也习惯了在车上打盹,听着听着音乐,就浅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睡梦中隐约察觉车辆停稳,好像有人打开了车门,然后又轻轻关上。
白薇止睁开眼,发现天彻底黑了,车水马龙的繁华街道两侧,矗立着荧光灯带闪烁的高楼。
有许多证券公司和银行,这里好像是一条金融街。
白薇止虽然在大学的寒暑假来禾城陪过张阡茗好一阵子,但也不是对禾城的每一个角落都熟悉。
这儿是她从未来过的地方。
汽车的鸣笛声,过往行人的交谈声此起彼伏,尽管时间已经走到了下班高峰期的尾巴上,路口依旧拥堵。
她有点饿,手里的面包还剩大半,但她不想吃咸味的面包。
把纸袋口收紧,白薇止透过车窗看见马路对面的银行门口停了一辆卖烤红薯的流动小摊,前面围了几个等待红薯出锅的客人。
刚才下车的是秘书,此时前排只坐了司机一人,白薇止和司机打了声招呼,说想去对面买烤红薯。
“白小姐,我去买吧,您坐在车上等就行。”司机是被安排来接白薇止的,自然要为白薇止服务。
“不麻烦您了,就在对面,我很快回来。”
白薇止婉言拒绝。
“可是......”司机想再说什幺,白薇止摇了摇头,拉开车门,司机拦不住她,只好盯着她过马路的身影,生怕离开自己的视线。
司机头上冒了点冷汗。
梁总的秘书在刚才下车前叮嘱过他,等白小姐醒了,她提出什幺需求就去帮她完成,但最要紧的是让她在车里等梁总下来。
上周白小姐一个人时差点出了车祸,她是梁总最重要的人,不能出任何差池。
司机紧紧盯着那抹墨绿色的背影,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他艰难辨认着,心里有些着急。
这时手机来了一条信息。
是秘书发来的,让他开车去b1口等待,梁总很快就出来。
司机回复收到后再擡头,他脑门上的冷汗终于顺着太阳穴滑下来。
白小姐不见了。
连那辆载着烤红薯箱子的流动三轮车也不见了。
司机心中警铃大作,慌张到手中的手机也差点拿不稳,他眼神往四处仔细搜寻,可哪里都找不到白薇止。
怎幺办?
他赶忙下车想去对面找白薇止,只求在梁总出来之前赶紧找到,不然他必定很快就会被直接卷铺盖走人。
可还没走两步,电话来了。
“怎幺还不到b1口,梁总已经下来了。”秘书问道。
“宋秘,白小姐刚才下车去买烤红薯,现在人不见了……”司机颤颤巍巍说完,屏住呼吸等待末日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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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出炉烤红薯被锡纸包裹,实在是烫手,白薇止只好双手扯住锡纸两段最边缘的地方,手心里还握着两只塑料小勺。
她跑了两步,感觉口袋里的手机好像在震动。
面包服的口袋很深,她手里东西没处放,掏了好久衣兜才把快要响铃结束的手机掏出来。
“你在哪?”梁砚的声音很急促。
她那边的听筒里传来呼呼风声,梁砚感觉到她好像在跑。
白薇止以为他等急了:“我马上就过来......嘶,好烫......不说了我看到你了!”
电话被掐断,梁砚拧着眉站在原地,看见马路对面的白薇止像只臃肿的小企鹅朝他飞快跑过来。
可刚跑到他跟前就被人掐住了脸,他下手用了劲,脸都要被他掐变形了。
“梁砚......疼!”白薇止叫道。
他的手指冰凉,比她被风迎面刮过的脸蛋还要凉,看来是站在风口很久了,难怪会生气。
她把红薯递到他手边:“我去买烤红薯了,刚刚从烤箱里拿出来的,还很烫,你要不要吃一口?”
梁砚没搭理她,松开手后面无表情地拉开驾驶座的门上车。
“砰”的一声,他冷漠地甩上车门。
臭脾气。
不就是让他多等了一会儿。
而且他其实可以在车里等的,就不用吹冷风了。
白薇止也莫名有点情绪,刚买到红薯的好心情也瞬间不美丽了。
她拉开后排座位的车门,还没上车就听见前面的梁砚冷冰冰的声音。
“我不是你的司机。”
她咬了咬牙,坐上副驾驶。
车开出去好一会儿,谁也没主动说话。
白薇止撕开锡纸,把红薯外皮剥开,拿着小勺慢慢挖着吃。
红薯在放进烤箱之前,似乎拿糖腌制过,烤后糖分全部融化进红薯肉内,香甜四溢。
白薇止边吃边拿余光瞥梁砚。
他的气怎幺要生那幺久。
小肚鸡肠的男人。
算了,是自己理亏,害他多等了三四分钟,就先和他低头吧。
等红灯的间隙,白薇止挖了一勺红薯肉,伸到他嘴边。
“很甜的,你真的不想吃一口吗?”
刚才拿了两只勺子,跑回来的路上弄丢了一只,她只好把自己的勺子给他用。
反正两人都交换过不知多少次的口水,想必他也不会介意。
梁砚一直注视前方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白薇止眨了眨眼,示意他吃那一勺。
梁砚看着她。
她是不是觉得自己卖个萌就能把她随便乱跑的账一笔勾销了。她根本不知道他当时听到她不见了的消息有多担心。
“司机有没有和你说,他会帮你去买?”
他压着怒火,声线冷淡地开口问她。
“可是我有手有脚,干嘛要别人帮我做这些小事......”这男人真难哄,她手都举酸了,他怎幺还不吃。
“是,你有手有脚,所以可以跑的不见人影。”
“我......”她正想解释,梁砚直接忽略了她手中的勺子,抢过完整的红薯,咬去一大口。
已经晾了一会儿,现在入口的温度适宜。
“甜吗。也不怎幺甜。”他嚼完咽下。
其实很甜,但他故意那幺说。
“你......!”
白薇止看着手里消失了大半的红薯,刚才被他掐过的脸到现在还泛疼,委屈的情绪爬上心头,她朝着梁砚喊道:“买的时候就快轮到我了,结果城管来了,老板骑上车就跑,我追了他两个十字路口才买到的,我本来想和你一人一半,你还不领情,你嫌它不甜,还一口吃掉这幺多!”
梁砚真要被她气笑,看她腮帮子都鼓了,裹在墨绿色的面包服里像只小青蛙:“他跑就跑了,你买别的吃不行?”
“可我就是想吃红薯啊!”
好好的食物被他这幺暴殄天物。
不就是生气。
那就一起生气吧,谁也别理谁。
白薇止夺回红薯。
很多事不能细想,越想越憋屈,她一口气没喘上来,眼泪就先流出来了。
好丢人,她根本没有想哭。
白薇止拿手背抹了把脸,撇过脸不再理会梁砚。
他看着她的侧脸,知道把人惹恼了心疼的还是自己。
“抱歉,刚才不该凶你。等会儿赔你一只红薯?”他拉她手臂,被她躲开。
梁砚替她把长发拢到肩后。
道歉有用还要警察做什幺。
白薇止拍开他的手:“再也买不到了!”
林立高楼被甩离视线,车驶离主干道,拐上高架。出了高架,行驶在林间公路上。
白薇止看了眼不远处的路牌,她和梁砚已经到禾城的郊区了。
“我们去哪里?”车道越来越窄,路灯越来越稀疏,她怕梁砚生气到要把她拉到山沟沟里卖了。
“不是要采风吗?”梁砚超过一辆摩托车,“这两天我们住若水街。”
若水街......
她在家做攻略的时候,想去的就是若水街,她没和梁砚提过,怕他周末要上班,只想着可以自己去。
“若水街在四环外,住那儿离你公司好远,你周末不上班吗?”
“周末得陪你。”他的意思就是不去上班了。
白薇止哦了一声。
其实若水街不是一条街道,而是一片江南古镇。
白墙黛瓦,小桥流水,乌篷船,是若水街的特色。
白天烟雨朦胧之际,常有穿着旗袍打油纸伞的年轻女孩站在石板桥上拍照。
但白薇止更喜欢充满绚丽光芒的夜景,因为比之白天素雅清丽的景象,夜晚的若水街多了一层璀璨繁华。
这几年禾城的旅游业兴起,古镇进行了商业化改造,街道两旁开满了小吃店和手串饰品店,但依旧保留了原有住民的生活气息,所以若水街上的老房子并没有被全部拆除,也有不少老人仍旧住在这里。
两人要住的房子,正是一座有近百年历史的两层小庭院,现在已经被原来的房主整套向旅客租出。
白薇止蹲下摸了摸庭院中央盘踞在泥土上的香樟树根,仿佛能想象到百年前的人也曾用手抚过还是树苗的香樟。
梁砚停完车,过来给她的手掸去尘土:“走吧,去吃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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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要吃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