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夷则的记忆中,蔡般般不曾生过疾病。
即使是在冰冻三尺的龟兹城,除了手脚会冷,蔡般般也未有过一日不适。
醒来触其肌体微濡又似火炉,周夷则睡眼未掀,便不自觉把一只手背贴在蔡般般的额头上,而额头之温更似烈火,全不似常人之体温。
周夷则慌急起身,点灯来视,蔡般般双颊皮色呈紫红,边缘清晰,手背再探额间,滚烫依旧。
“般般。”
轻呼蔡般般一声,蔡般般一点不应,人已陷入昏迷之中。
周夷则掖好被褥,打湿手帕盖在蔡般般额上,这些做讫,他不迭披外衣,持烛灯往外奔呼郎中。
但府中并无郎中在,祝鸣楼从梦中醒来闻蔡般般忽生壮热,紧张程度不亚于周夷则,倘若蔡般般在她这儿有个山高水低,他可不好与蔡般般的严君与兄兄交代。
不来得及多想,祝鸣楼套上鞋袜,披上外衣,亲去请郎中来。
好在刻下已近天明时分,郎中皆已起身,有的在炼药,有的准备上山去采药,祝鸣楼请的是当初医蔡般般冻天行病症的郎中。
郎中在蔡般般洁白的手臂上放在一方帕子,身子侧坐,眼视别方,二指轻轻切脉搏,切出脉浮浮后收回手指,观一眼蔡般般的脸色,心下有了低,他便抓药来:“严冬至,寒冷骤来,蔡三娘旧疾未去,身体有些吃不消,先饮此药,一日饮三回。”
额上的帕子已有热乎感,郎中让人去外头装来雪水:“一刻一更帕,帕子得拧干了再盖上。”
“好。”周夷则亲侍药水,他扶起蔡般般,让蔡般般靠在自己的身体上,一口一口地喂入。
药十分苦,周夷则不试也嗅到了苦味,怕蔡般般厌苦味而吐,周夷则在蔡般般的颌下垫上一块折叠整齐的手帕。但在病中的蔡般般味觉丧失大半,脑子有灼热,苦味已吃不大出来,一口未吐地全咽下肚。
巧玉在一旁看了摸胸口言心疼:“三娘最厌苦味了,定是难受得欲死,今次才一口未吐。”
祝鸣楼捏着拳头道烦恼:“唉,这……这该如何是好。”
从巧玉的口中得知,蔡般般遘上冻天行病症时饮药常吐,初次饮时捏住鼻头饮,但也恶心了许久。
周夷则听了闷闷不乐,将空碗递给巧玉,吩咐她退下,也请祝鸣楼先离开。自己窝伴在蔡般般身边,替她更帕,而手或抚其额,或触其手心,时刻察其温热变化。
按理来说,药后半个时辰,热该慢慢降下,可蔡般般的热不降反升,到后头一刻竟要三更帕,周夷则急得甩手顿脚,嗓子眼若受堵,又是呼蔡般般,又是推蔡般般:“般般……”
被呼唤被推囊,蔡般般一丝两气,手指头一根也没动,呼吸浊浊,身体软软,仿佛失了魂魄。
周夷则不懂医术,紧张起来毫无办法,只能又奔到外头呼郎中。因紧张,下榻时踩住了地上椅子,脚踝一软,整个人踉跄了一下。
那郎中并不放心蔡般般,一直未离开府中,听周夷则喉急喊人,他挈上医箱则来。
郎中跨过门槛见榻里的蔡般般面颊颜色较之方才更深了几分,一个着急顾不上男女授受不亲,切脉搏时忘了搭帕子。
脉搏沉沉,乃反热之兆,翻其手臂,又见指纹可见淡红,郎中啧了一声,请周夷则松开蔡般般的衣领:“热未退却还反热,温热过高易损了脑,还周将军松了蔡三娘的衣领,裸然四肢与胸部,肚皮遮掩,以凉水擦拭降热,若额头有出汗,需用干帕擦去。”
话至此,郎中转过身子,再吩咐:“切记关上窗门,不可再使寒风侵体。”说罢他起身去煎新药。
周夷则嘿记郎中所言,待郎中离去,他将窗门合得溜严,打湿手帕后慢慢擦拭蔡般般的四肢。擦至痒痒肉,蔡般般都没有反应,和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
周夷则的眉头始终不展,用湿帕在蔡般般身上反反复复擦拭了三回后,以唇贴额试温热:“般般快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