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芮鲜少有这样认真凝重的模样,成妙放下服务员提前倒好的豆奶,眸色温柔地朝她微笑:“咱们之间什幺都可以直说的。”她几乎不再忍心开口,握住木筷的指尖攥得发紧:“你回老家那天,我见过李勤年。”
成妙脸上果然浮现出疑惑的神色,虽说是年前的事,但算起来也不过相隔十日,她还很有印象。他向来是一大早就去公司,何况那段时间的他看上去很忙,经常回家之后也待在书房处理事务,怎会单独抽出时间,在她走后和廖芮见面?
她的不解未加掩饰,好友意识到自己的口误,细致地解释:“准确来说,是打车路过科技园时瞄到他的侧影,”廖芮说到这,下意识地停顿两秒,用词变得无比委婉,“可他身边站了个女人,我隐约觉得不对,就托朋友帮忙打听,年后终于有了消息,原来她叫贾宁裕,在W市长大。”
这地方耳熟,成妙后知后觉地想起刘墨绯和她改嫁前的母亲,仿佛也是来自此处。红油汤底因火温而滚烫得冒泡,服务员端着肥牛卷走过来,极其妥帖地将肉一一下锅。透过升腾的水汽,廖芮看不清对面的表情,只能咬咬牙,继续补充:“之所以觉得奇怪,是因为之前在大学同城聚会上见过她,贾宁裕和李勤年念的同所大学,只是专业不同。”
她白嫩的脸颊被灼烧的热气熏得通红一片,连眼尾也染上令人的嫣粉,周围太过嘈杂,连她嗓音中的震颤也微不可闻:“嗯,你继续。”
“其实我知道的也大概就这幺多,只是这位贾小姐当年就对李勤年很有好感,本以为他们毕业后已经断了联系,没想到她居然在你离开后突然出现在C市。或许,李勤年告诉过你吗?”她说到最后,视线只能胡乱盯住台边的小料蘸碟,比自己被抓包还要心虚。
成妙尽数饮下杯中冰凉的豆奶,脑海中突然闪过多年返境光顾的那个绿叶掩映的寺庙。他站在香火氤氲的殿外,身旁是短发齐肩的少女,她手腕处挂着一条细细的手链,眼神寸步不离地黏在他脸上。贾宁裕这个名字对她来说极其陌生,但成妙却能在此刻莫名其妙地认定。
她们也已经见过了。
她和廖芮一样,只在远处有片刻遥望。
点单的菜品全部上齐,服务员感受到餐桌间怪异的气氛,替她添了杯茶就没在周围打转。沉默许久的成妙终于擡头,即使眸中有泪,脸上仍维持着姣美的笑意:“没事的,我们应该也不会再见面了。”
这次轮到廖芮吃惊:“你们分手了?还是,你要和他分手?因为这件事情?”她急得提高了声气,身子也微微前倾,“如果他没告诉你,那确实是他的不对,但分手是不是太严重了点,要不先给他打个电话问问?你下飞机的时候和他报平安了吗,他怎幺说?”
她一连串问题出口,成妙什幺都没回答,她看着面前神色静婉的女孩,突然反应过来,连舌头都有些打结:“你没告诉他回来的事情?为什幺?你早就想分手了?”
成妙摇头,把刚刚收到的问句逐次解释,笑容几近无奈:“我确实不知道贾宁裕的事,但不再和李勤年见面的决定和她无关。既然已经想好,那我是否在C市都与他无关,自然也毋需告知行程。”
廖芮还是不明白:“那因为什幺?”她绝口不提体检报告的事,避重就轻地叹息:“阿芮,今年我就25岁了。”好友愣在那里,隐约猜到她后面的话,“母亲身体和往常没法相比,她希望能看到我早日成家。可李勤年,你觉得他们家人愿意接纳一个政治犯的女儿做媳妇吗?”
当年的事虽然过去很久,但牵扯较大,除开C市,周边地区也都有所耳闻,就连廖芮的父母也不赞成她俩继续来往。两难境地下难以找到劝谏的说法,虽然成妙的伤怀肉眼可见。
火锅是最适合密友共享的菜系,而这顿饭吃得前所未有地消极,从店里出来,二人什幺也没说,静静地回到公寓。刚开灯,桌上的手机又开始震动,她走上前,十多个李勤年的未接来电。消停一会,他又打了过来。
成妙冷静地接起,默背出早已准备好的道歉说辞:“散步忘带电话,对不起喔。”那边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这幺晚了,没消息会让人担心。”“我先睡啦。”她简单聊完几句,适时地挂断电话。
或许这样也好。她删除好友时心中默默地想。
分离总好过纠缠不清。
只是这次,她依然选择不告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