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互相都拿捏不住彼此的不寻常人,乐于拿捏,又乐于拿捏不住彼此。

*污泥浊水罪恶滩里萌蘖的小白花。

小姑娘身材消瘦,在宽松的校服外套外面还可以套一件灰色的套头帽衫。奇巧蹊跷的阳光捋着她灰色帽衫松软的褶皱,清冽的阳光像蚀他头皮的冰水。

他好像已经习惯了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作为守候者。

作为密谋者。

那夜结束后,王曼昱短促地咳了一声,脸颊还是粉红的,从每个毛孔里渗出倦懒的热。

然后拿骨节纤细的手肘为支点支撑起光裸的上半身,手指勉力向前探伸,终于够到了床头柜上的手机,懒洋洋地操作拨弄了两下。

“……你是什幺意思。”林高远喉腔里的不适感下放到气管中不上不下的,蒸腾的烈气和刻意被抑制的干冰把他的肺部又熏蒸又急冻,搞得几处结软霜几处冒水汽,像生了霉斑的大片红毒菇。

王曼昱不悦地皱了皱眉头。

“算了……我再给你转一些。好吧,也可能是我不知道,寻常的……是多少价钱。”

说完这句话,她又擡头看了看林高远的眼睛,她又不是不知道他自尊感远高于头顶。

没错,一是为了补偿,二,也确实是为了羞辱。

她腼腆黾勉的外表下分明是藏了个糜艳的灵魂,也是借他人之手毫不费力地折断傲骨,她越能在心中寻觅到得意的赛似性高潮的兴奋感。

但她还是认真地解释了,毕竟她本身也是一个认真的人。可能要将这事掰开揉碎条分缕析,讲得清清楚楚,才更好让他知道,她做这事儿是为了让他不顺意而做。

不过经了这一次,她倒还真的不好说,究竟是逆着自己想驾驭的猎物的心意背道而驰,还是这人给他带来的痛苦又快乐的性高潮更足够让她心理和生理上齐头并进地快活。再者还有一个需要她判断的,究竟是非得是他,还是别人也都可以。

不管了,先解决眼下的事。

“但是我讲实话,我觉得这个价钱已经足够充裕了。你的技巧也不是很好嘛,撕裂流血和红肿都不跟你计较。”王曼昱瞪着双湿漉漉的眼睛。

林高远低垂着眼睛又抿着嘴。

认了。

他手指头手指轻快翻动到那个界面,就接收了她的转账。

王曼昱当然有些出乎意料的愕然。

他居然收了。他居然敢。他居然会。凭什幺?

是她给了他太多好脸色了。

“好的,谢谢王小姐。”

还是惯用的称呼,惯用的不咸不淡的语气。

隐约的怒火从边缘攀援而上,只点燃心房墙角一帘子布料。

王曼昱尝试着深呼吸了口气,捏着软软尖尖的下巴。

“好,行,不用谢。”

“需要我为你擦拭身子吗。”他声音冷淡得像刚刚一切旖旎性事都没有发生,此时看她半遮盖的身材仿如看泄过欲的玩偶。

他倒是越来越从容了。只是她却被他的不按常理出牌激得在心底失控。

那种无法掌握在手心的脱控感,让她隐约又想疯掉,又想探求。

“不用,你出去吧。这本来就不是一个保镖的职责。”她倒是半分愠色都未展露出来,反而是笑眯眯地朝他展颜,甚至还带着些许羞赧。

“嗯……我只是想,作为一个偶然的性伴侣,或许该有一些基本的服务意识。”

哈哈。

偶然的性伴侣。

王曼昱听着直想笑,然后低了头,脸颊鼓鼓。

她虽说聪明,但毕竟也有薄弱项。对着英语卷子抓耳挠腮。

倒也不必在校图一直待着,毕竟寻常的高中生大抵不愿意像大学生一样泡图书馆玩手机,因此除了打着瞌睡的那管理员老头清清寂寂。她趴在桌上划拉了两笔,勾勒阅读里的重点词和转折词,然后脑海里旋转着一个转折词,眼睛直粘在握在手里的笔杆子上。

However……

他拉开凳子,窸窣只拽出一点点声音。

穿着很是宽大的白色衬衣,衣角带着她初次见面甚至欢好彼融的夜晚里浸在鼻孔里84味。

她鼻孔翕动些许,身子倒没动弹。

“你在这儿坐了快一个小时了……这后面的那道阅读的五道题我也都做出来了。”

王曼昱脸不红不白,她从不因自己不擅的东西而惭怍:“我只是被人看着不想填答案罢了——再说,你的就一定对?”

他笑笑:“那我倒确实不敢打包票。要幺我试着替你梳理下脉络,然后你自己选好,再对答案去。”

王曼昱把笔松了,施些力推给他。林高远也伸出一指截停。

王曼昱注意到他指甲盖圆润,还有延展到手臂的青蓝筋络。

按他的讲法,王曼昱琢磨了半晌就把几道题做出来,对了答案还真的是没错。

“你可真厉害,”王曼昱笑眯眯地看着他,圆圆的眼珠放光,“那就你来给我补习英语,我要看到成果。”

结果呢,后来的补习慢慢变了味道,变成她坐在他大腿上,感受舒张又绷紧的肌肉脉络,细软的手指捏着他卷到小臂的衬衫袖口,温情脉脉又调皮地用整齐的牙齿咬啮他鼻梁上的痣。在午后的图书馆这座无人岛纵情,清丽剔透的琥珀金色天光透过茶色玻璃融融将少男少女的身影化成一片,甚至于在做爱时悄悄用手机放上诡谲多变的非洲鼓鼓点,一滩如水的光泽倾注濡湿小姑娘漂亮平滑的脊背,和着节奏进出,夕阳在她骨感的画布上惊异变幻。

他怀里抱着只猫,倒还有只橘猫静悄悄地从窗户半开的缝隙趴着,费力挪上去窜了进来。小姑娘懒洋洋地起身,从包里取出些猫咪能吃的小食,丢给那小家伙。

她在他给她擦拭完后整理衣服,之后蹲下顺毛摸那小猫的脑袋。那橘猫乖乖地擡头看她,倒是他一去伸手想触碰就汗毛倒竖开始喵喵尖叫。

她笑他没有猫咪缘。

是没有。脑海里闪过这三个字的时候他甚至莫名其妙地生了丝悲戚,这像坏了的警报器苟延残喘的大口呼吸声。

他于是放松了警惕。毕竟不到警铃大作的地步。

后来他发现她其实甩着父亲的钱在资助各处贫困山区的失学女童,包里随时备着给流浪猫狗的干粮。他表面上温驯,夸小姑娘是真的善心满满,带着客套。

小姑娘梗着脖子说只是觉得手里的钱太脏。

“你嫌弃你父亲?”他问。

试探地问。

她呆了很久,然后偏着脑袋叹气,手腕处的青色血管精致而薄透,像纤细可折的翡翠细钿。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我不该……我也应该不是嫌弃他。他也覆水难收。”

林高远胸腔里的火噼里啪啦燃得烈。但他也只能抿着嘴唇,两条肌流分明的腿包裹在西装裤里,还是跟在她身后。

她回首笑了笑,脸颊又微微鼓起来:“你跟我一排走。”

他反倒退了几寸:“王小姐,我要不时注意您身边的危险。”

她倒爽快,耸了耸肩,伸出尖尖的食指对着他仿佛是虚张声势地恫吓:“好吧,毕竟你失责的话我爸真会让你和你家万劫不复。”

在他自以为能将她如此轻而易举制于手心,他却发觉她对他的兴趣来得快去得也甚快。

她们学校高三来个男老师,个儿、样貌、才情样样都算是同年纪的男孩子中的个中翘楚。即使是他也无法否认这位桀骜的男老师足够吸睛卓越到让寻常人眩晕。

张继科。

这名儿就够文气儿,人却野性。

王曼昱瞬间成了个软绵绵的小姑娘。天天拿着奥赛题跟在张继科身后问。

这倒也奇怪,这位老师先前也是这所学校的毕业生,当时也是师从她的班主任肖战,且是肖战的得意门生。

张继科倒也很喜欢她,因为她聪颖向学,不像她那传说中的父亲那样凶神恶煞般的可怖,在她面前有种装着小大人又明明尊重害怕他的天真可爱。

她做完张继科甩给她的奥赛卷,然后咬着笔头把塑料笔咬得斑驳净是痕迹。

“你说他喜欢什幺?哎,你们男的喜欢什幺?”她手里翻着“喜欢的男老师该送什幺礼物”的网页,在备忘录上小心翼翼记录清单。

林高远无奈:“王小姐,那可是你老师。”

“那有啥啊,我们也没差多少岁吧。”王曼昱其实对男人多数只是一时兴起,倒算不上说是完全是消遣,她也在其中获得些伤痕历练、甜齁快乐也算是情绪价值。

这时甚至于林高远都不足够清楚自己是不是真切地在担忧,王曼昱在和他初夜混乱后的那些日夜,他自以为浇筑的钢筋搭建起来的大楼是不是其实只是个纸壳子,一吹就倒。

有些男孩女孩都爱得她发疯,他觉得他必不会的。

最后王小姐斥巨资买了块腕表,还从高校里买了套绝难的奥赛题,送给她师兄了。

张继科都哭笑不得,连说不要。

小姑娘仰着头跟他说,她没有看过这套卷子,要跟他用这个瑞士最精确的腕表牌子的产品计出来的时间比赛。

虽说最后还是把腕表硬塞给她师兄了。

最后当然张继科赢了。

“怎幺着?小跟班。”

王曼昱人倒是谦逊:“噢,就是说我还得跟师兄好好学。”

后来张继科虽然当着她的面不夸她,但是在背地里总说她是他见过的最聪明又最努力的小孩儿。

张继科有女朋友。

但又很赏识她,当然,只限于赏识。

他焚烧的心在炉里淬火,然后才察觉到她又换了个喜欢的对象,是同一个年级的转学生,比他高大,眉眼的体量也宽阔,剑眉星目。她忙着学习,偶尔施给高冷的转学生男神一些好意,他就败下阵来,然后她又觉得无趣,潇洒宕开。

若她真是无所谓谁伴她身侧倒也无所谓,只是她还是对他来献淫热衷,勾勾手指召之即来,弹弹手背挥之即去。

于是偶尔他自我折磨般没了念想,又不得不振作精神,想着不若一昧讨好,让她干脆离不开他肉体。

于是他在巫山云雨间从把持重心的隐神变成匍匐称臣的厉鬼。开始索她的偏执,开始求她的偏爱。

比如在洗澡时候就喷后颈苦柑味的淡香水,便于她埋他颈窝时候恰好能若有若无嗅到。

比如琢磨着如何探询她最敏感的潮点甚至在脑海里疯狂勾勒自己感知到的每一寸幽闭但独独向他打开的路径。

比如知道她喜欢看自己隐忍又血脉偾张肌肉青筋暴起就如雄孔雀开屏般暗暗展示,臂锁着她深谷和深骨,也即,胸乳相贴,肩胛嵌立。

但他心里还是有自己的坚持。

他不肯叫她。即使在脊柱过电般欲情冲击大脑皮层,他也顶多舒服又死命克制地闷哼。

这是他可怜的恨的佐证。

不过王曼昱压根儿不在意,是他自我保护的套子拉链拉过高蒙住了眼。

可有些东西根本掩埋压抑不够深刻,或者早就被自己潜意识下掘出,把自己活生生推进自启的墓茔。

她的青睐也让旁人熟悉深知他的地位,甚至包括她父亲。这让他很满意,唯独不够满意的却是他自己。

王曼昱过了期末,向来不好看的外语成绩突飞猛进开心过头。拉着他在隐蔽的图书馆角落里仰在冰凉的木桌上央他插入,又锁了内壁夹得他发疯之余还坏心拿足跟敲打他脊椎。

事情变得不可控。

微凉的精液稀稀拉拉从套里溢出,落在光滑的瓷砖上。他狼狈地抽出,阴茎还同样狼狈地抽搐。

因为他觉得他疯了。

他冲破了他预先给自己设置好的底线。

他一手捏着她胸珠一手捏她耳垂到发红,崩溃地连喊几声王曼昱,王曼昱,王曼昱,他向来自以为自持,在不算足够悠长的岁月里让恨意里孳生出孽花,他竟学会不带任何隔阂地欣赏她看似被恶包裹的外壳下精心呵护起来的洋葱心一样的善。

这太可笑。

这还不该逃吗?

所以他逃了。

王曼昱做完作业幽幽发了条消息等他来伺候却不见回复。她觉得不对劲,找寻也不见人影。

于是连发近百条微信消息和视频请求,甚至从网上下单呼死你服务。

UV帘后本应没一丝光亮的房间里是手机屏幕倒打在王曼昱瘦削脸颊上的银光。

她看着毫无回信却又未给她拉黑的微信记录,掂着那无甚重量的手机,心上好像挂了个几吨重的巨型砝码。

王曼昱想。

还是对他太好了。

没让他死在我身上,那就必得让他死在我手下。

除非乖乖回来,做我的裙下鬼,做我的阶下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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