烫伤

沈安之退出宁乐宫的时候还有些恍惚,他的后背被汗浸湿,衣服贴在身上,冷风一吹,便凉的人发抖。

程幼容被拘在宫里养了好几天,额头上的伤口用刘海才稍微能挡一挡了。

只是她小腿上被藤条抽打出来的印子却一直没消下去。

素兰将沈安之给的拿一瓶新的伤药都挖空了一大瓶,每日涂的厚厚一层,还是没什幺用。

“算了,消不下去就消不下去吧,反正冬日的裙子厚,谁也看不着。”程幼容随手将字帖扔开,拧着眉头阻止了素兰再次将她的小腿涂满伤药。

素兰一脸愁容,叹道:“殿下,明日我再去找沈太医重新拿药吧,这药您一直搽着,最开始还有用,现在除了能缓解下疼痛以外,消除痕迹的效果越来越小了。”

程幼容敛着眉眼道:“不是药的问题。”

是她身上的疤痕太多太久,那些旧痕都盖不住了。

下了几日的雪,今日倒终于是停了。

雪后初霁,冬日的阳光看着亮闪闪的,实则根本没什幺温度,也暖不了人。

程幼容要去御花园透气,素兰一脸紧张地给她裹了一件厚厚的狐裘,之前那件白色狐裘是程幼容最常穿的,可惜染了血,素兰嫌不吉利,便拿出去毁了。

冬日花少,御花园中零零散散地开着些梅花、兰花......还有些程幼容认不得的花。

走了一会儿,素兰担心她的腿,便出言劝她坐着休息会,反正这段时间都不用去林贵妃那边请安了。

程幼容闲下来的时间就多了,但被憋在宫里也是无趣。

她随便找了个凉亭坐下,擡手撑着脸打量远处的一簇山茶花。

是一大捧红山茶,倒难为那些宫人了,不知道怎幺养的,在隆冬时节都开得艳艳的。

素兰怕她冷,便去一旁命令宫人擡了个炭炉过来,又忙着去另一边寻了热腾腾的茶水来,尽数搁在了程幼容手边。

“你下去吧,我一个人呆一会,人多了烦躁。”程幼容斜着眸子瞥了她一眼,语气有些不好。

素兰只能退出了亭子,把她一个人留在了这里。

程幼容看了一会山茶花,盯得眼眶发酸才转头看向别的地方。

隔着一片浅湖,对面有人领着一队宫人脚步匆匆地行过。

程幼容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确认那就是薛枝。

想来是快到年节了,他就忙的脚不沾地,行走中都带着一阵风。

程幼容换了一只手撑着下巴,她目光随着薛枝的身影移动,等到人离自己近了,就撤开目光看向了别的地方。

她坐的这个亭子位置很巧,正好挡在路口,不管薛枝怎幺绕都绕不过去,且来来往往的人多,他走近时,只得停下脚步冲程幼容行礼请安。

程幼容装作没有听见,目光向远处眺望着,越过湖水看着对面的一棵大树。

薛枝半弯着腰,等了半天,程幼容都不出声,他便自己站直了身体,然后转身就要离开此处。

“薛枝,站住!”程幼容出声唤道。

薛枝恍若耳聋,完全不理会她。

程幼容看着人影走远,她气得端起茶盏就要掷出去,举起茶杯时才猛地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像谁。

她脸色难看地深呼吸了两次,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茶盏内里的茶水是现沏的,滚烫的沸水流了她一手,这时候才知道疼了。

程幼容眉头紧蹙,咬着牙唤了一声素兰。

等到素兰急忙奔过来时,她手掌上已经被烫出来一层小小的水泡。

素兰使唤着宫人又去太医院请了沈太医过来,他的好友盯着沈安之的背影直摇头。

沈安之听着程幼容‘嘶嘶’的吸气声,他包扎的动作不免轻了几分。

“这药每日搽三次,这几天不能沾水。”沈安之把伤药递给素兰,又严肃地嘱咐道。

他转头看了一眼程幼容的手,又看她眯着眼睛不说话的样子,便没有将心底的话问出口。

“对了,让你寻的药,怎幺样了?”程幼容冷不丁地开口问道。

沈安之温声回应:“还未曾寻到。”

程幼容睁开眼睛,目光冷寒地盯着他,瞧着似乎下一瞬就要发怒了,但她硬生生将怒意压了下去,只道:“再给你几天,必须年宴前给我找到!”

素兰送沈安之出去的时候,行至宫门外,他还是问了一句:“殿下的手,为什幺会被烫伤?”

素兰闻言,只低声回道:“是我没守在殿下身边,也不知道殿下怎幺就烫了一手的泡。”

她本就满心惶然,就离开那幺一会,程幼容就又把自己给弄伤了,要真论起来,素兰此时应该自请去挨板子了。

沈安之见她脸上表情难看,难得的出声安慰道:“也不算你的过错,之前......”他顿了顿,才道:“好好照顾殿下。”

说完这句话后,就提着药箱走了。

回太医院的路上,沈安之回忆起了最开始和程幼容见面的时候。

那时候她的身上每天都会出现些莫名其妙的伤口,看过的太医都说是利器所伤,可她一个公主,谁会天天拿着簪子去划破她的手臂?谁又敢?

太医院的人嫌弃来宁乐宫看诊时都要受程幼容的气,一个二个就推三阻四的,推到谁身上谁就去。

后来沈安之进去后,那群太医就有了共同的甩包对象,宁乐宫次次传唤,都让他去。

沈安之最开始没当回事,也就是个公主罢了,能有多烦人?

他比程幼容年长近八岁,她还是个与他妹妹差不离的年纪呢。

可性子却坏的是天差地别。

她不仅自残,还喜欢折腾人,心情一又不顺,就开始起坏心,虽然不伤及性命,但每每都让人应付地够呛。

那一段时间是沈安之最难熬的时候,他不受太医院重视,还要被一个公主天天折磨,既黑暗又痛苦。

也就是前两年的事情,这两年程幼容不知道是长大了还是怎幺了,不再自残了,脾气和性子都收敛了些,但恶意都被盖在了那张姣好的皮囊下。

她学会了掩饰,幸好对身边的人还能稍微露出点情绪来,不至于叫人处处去猜。

沈安之思及此,不免叹了口气,相处的越久,他就越明白,程幼容之所以变成这个样子,跟她那个母妃脱不开关系。

只是,如今她年纪渐长,想来婚事也迫在眉睫了吧,也不知道最后谁会当了她的驸马,沈安之暗暗思索着。

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那人倒霉,还是该叹一句自己想多了。

离年节越近,宫里面的宫人就越闲了下来。

养了两三天,程幼容手上的烫伤稍微好了些,但还是很严重,水泡破了之后,伤口看着有些恶心。

新肉长出来时,痒的程幼容整宿整宿都睡不好。

素兰急地唇角生了几颗疮,她一会担心程幼容的手留下疤,一会又愁她额头上的那个伤口这幺久了还不落痂。

程幼容却一脸淡然,她在心底谋划着怎幺整治薛枝。

该死的薛枝,她总要让他付出些代价,否则心底总是憋着一口气。

在年宴前还有个小年宴,程幼容最是厌恶宫中的宴会,可她又不能不去。

小年宴的前一天,尚衣局将华服送来了宁乐宫。

素兰催促着程幼容上身试一试,程幼容却兴致缺缺。

“每年不都是差不多的样式嘛,有什幺好试的?”

素兰将华服展开,却发现衣服上面的绣纹似乎不太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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