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九华定定看了少年一会儿,摇头,“不必。”
他活动了下筋骨,随即自己站起来,拍拍衣摆上不存在的灰,略一颔首,“走吧。”
景明秋不置可否地收回手,交叠于拐杖之上,温和浅笑,“好。”
两人先后走出柴房。
屋外飞雪如絮,寒风料峭。
夹杂着雪花的冷风打在脸上,重九华走在少年半步之后,仍有些没回过神来。
若是剑修,自当以剑相识。
可少年那一笑太过惊艳,明明身为凡人,竟却给他一种不能轻视之感。
只是这种念头,很快又被重九华亲自打消——因为这名少年、走得……也太慢了……
正如昨夜大雪,积得很厚。
景明秋虽有拐杖借力,但因气力不继,仍走得深一脚浅一脚。
偏偏重九华昨天一路发呆,全然不记得方位,只能巴巴由着对方带路,小步小步地挪着,几乎要忍出内伤。
他终于还是耗不下去,做了个深呼吸,上前拉住了少年手臂,侧头道,“我背你。”
少年微微一愣,面上神情有一瞬凝滞,但很快恢复如常,温声婉拒。
重九华又道:“别让小师妹等久了。”
这话一出,景明秋沉默片刻,却忽然有些用力地挣开他的手,将手帕掩住唇边,闷闷咳嗽。
淡淡的血腥味很快弥散在空气中。
重九华一怔,却见对方缓了缓,不甚在意地叠起手帕,收回袖中,仿佛习以为常。
“……好,那我走快些,早点回去做中饭。”
语毕,景明秋不再理他,拄着拐,自顾自走远。
留下重九华独自呆站在原地,看着那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愣愣想。
——这是,被他的话气吐血了幺。
*
清晨听景明秋说要去接人后,阿欢早早做完日课,就搬了椅子,坐在窗边等。
此时趁日头正好,她思考片刻,从乾坤袋中取出纱布蜡油,开始保养小木剑。
木剑横放在膝上,剑身长一尺八寸,质地沉润,木清尔雅。
剑柄处因为时常拿握,木纹已有些模糊。
阿欢细细擦拭了几遍,又上了两回油,确保又是崭崭新的,这才心满意足地收好,等蜡油干透。
做到这一步,她忽然想起之前在课堂上,师兄们好像和先生起哄,说剑是自己的“老婆”,要极细致珍爱地对待。
“老婆?”阿欢把这个词在舌尖念了遍,虽然记得发音,但却似懂非懂,不理解这个词的含义。
恰好此时,自窗外尽头的小路上,有两个身影遥遥走来。
阿欢把所有东西物归原位,拽着帘子探出脑袋时,刚好赶上景明秋含笑同她招手。
“阿景哥哥。”她清凌凌唤了声,视线随即落在半步后的青年身上,微微颦眉。
明明小脸上仍没什幺表情,黑白分明的眸子中,却流露出一种微妙的嫌弃。
像只充满警惕心的家养猫猫,不喜欢生人的气息。
“小师妹不和我打招呼幺?”重九华等了会儿,有些委屈地问。
他个子高,又站在门口,低头时,投下的阴影能将阿欢整个人罩住。
阿欢眨巴了下眼睛,理都懒得理他,转而去扶景明秋。
“不用,我身上凉。”少年含笑摇头,将手中的拐杖放到门后,冰凉的手拢入自己袖中。
他怕衣服上的寒气染到阿欢身上,又退远了两步,才温声问,“阿欢今早,在家里做了些什幺?”
阿欢想了想:“我在,保养老婆。”
景明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