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夜,却扇之后。
惊愕。
热烈红艳的烛辉一时失温。多年以后,忆及这一刻,子嶷犹纳罕,世上竟有那样冷质的红调。
相对枯坐许久,他终于开口,打破凝冰的空气,“敢问小娘子姓字。”
媵答:“姓潘,名柳绵。”
“家乡何处?”
“南浔。”
“父亲可有官职?”
“我耶耶讳膺,现任海盐县尉。家中另有一兄一姊,哥哥在山阴王宫为宿卫郎,姊姊嫁作杨氏妇,姊丈任龙泉君府掾。”
子嶷颔首,又问:“我们之前见过面吗?”
柳绵微微一笑,露出两颗兔齿,也蛮可爱的,“我十一岁选作县主近侍,一直不离其左右。殿下见过多少次县主,就见过多少次我。”
子嶷也笑了,“抱歉,柳绵。”
柳绵道:“无妨。我之容色凡陋,自然不及县主吸睛;殿下此前求娶的是县主,若眼珠骨碌碌转到主婢身上,那就儇薄了。”
如此惊心动魄之夜,她依然语笑嫣然,仿佛平生,子嶷既敬佩,又觉怜悯,“我真的很抱歉,柳绵,令你陷入这样尴尬的境地。明日,我会尽力设法,助你脱身。”
柳绵望着他,“殿下似乎很悲观。”
子嶷承认,“历史上与我处境类似的太子,下场都不太妙。”
“寿王就得终天年了呀。”
子嶷从沉思中擡首,“寿王?哦,是的,他是一盏励志明灯。”
两人都笑起来。
“殿下,”柳绵开解他,“那您就朝寿王的方向努力吧。”
子嶷看她,吐露心事,“柳绵,你知道我最害怕什幺。”
柳绵扬眉以询。
“佯装无事,包羞忍辱,继续向王父屈膝,最终却仍难逃一死。”
柳绵动容,起身走到他身旁,将他英俊高傲的头颅拥入怀中,按在心口,“哎,我的殿下。”
隔着厚重的锦绣婚服,子嶷仍感到她灼热的体温。这也是一处可留恋的温柔乡。不如怜取眼前人?这样讲对柳绵不公平,她也是极可爱的女孩。然而,上天为何让他遇到峨峨呢?曾经无限接近,触手可及,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晕陶陶,忽遭当头一棒,这云壤之别-
子嶷轻轻推开柳绵,“谢谢你,柳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