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夫人殁

女英殿,浴池阁。

水汽氤氲。

峨峨水中起身,裹紧藕丝袍,玉腿修纤,胴体若隐若现。在二小婢的搀扶下,步步青阶,走出浴池。

轻红地衣厚密,赤足过,亦不会着凉。

峨峨在落地铜镜前停住。

小婢连忙用披帛拂去镜上水雾。

峨峨正面照,腰身不见粗,又侧过身,小腹已然微微凸起。

唔-

她郁闷地叹口气。

柳绵上前来,把她往温室阁里劝,“娘子,须得快些绞干头髪,不然又要喊头痛了。”

温室阁里,崔伷也才浴过,缓袍轻带,露着一副毛茸茸的胸膛,坐在近火处晾头发。这时接过小婢手中巾帕,亲与峨峨绞髪。

峨峨抱怨:“我的肚儿鼓了。”

崔伷瞥一眼,“是有些。”

峨峨道:“都怪你,害我生小狗。”

崔伷在她额上一吻,“也许是小鹅呢。”

峨峨啊呜一声,作扑咬状,“一定是小狗,我近来总想咬人呢。”

两人正顽笑,外间费婵媛忽惊问:“景王子,您怎幺来了?”

一个少年声气道:“我要见耶耶。”

未受封的王子王女,例冠母姓称呼之。宫中仅有沅夫人景氏,这位少年便是她所出之子敫,这一年十三岁。

费婵媛纠结于他的突闯,“您是怎幺进到这里的?”

子敫不答,惟恳求她,“费大姑,我娘娘危在不测,拜托您,教我见一见耶耶。”

费婵媛道:“这不是您该来的地方。”扬声唤副女史周氏,“星娥,烦你到廊下请左少尉过来。”

子敫被几个女官掣住,挣不脱,遂高声唤:“耶耶,便是我娘娘有过,我有何辜,您连亲生子也不认了吗?”

崔伷缓步走出,面色冷澹,“若我迁怒于你,你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

咫尺天涯,人已变,世已非。

子敫惶然,扑通跪倒,目眶中涌起清泪,“可是,我娘也是无辜的呀。”

崔伷不为所动,只道:“她有罪,还是无辜,轮不到你做评断。”

沅夫人宠冠楚宫时,子敫也是王父第一爱子。那时,耶耶视娥皇殿如长生殿,与娘娘朝夕相伴,髣髴民间夫妇;那时,对于子敫,他也像民间的父亲,威严不失亲切,需要他时,总在那里,令子敫感到安全、优越。

仅仅三年,他就由多情的丈夫、慈爱的父亲,变成了眼前这个冷漠疏离的君王。

强烈的落差,令子敫眩晕。然而,忆起那道可怕的白绫,他强打精神,继续为母哀恳:“那日,我娘娘担忧我,一时急怒攻心,做出了冲撞王后娘娘的举动。她后来很后悔。之前,她一直对我讲,以后守着我过生活,不会再争宠了。她知道耶耶心属王后娘娘,晓得挑衅王后娘娘是自惹祸端-”

“殿下-”

子敫回首,是娥皇殿的女史孙氏。她红着眼睛,上前跪下,抱住子敫,“殿下,不要再搅扰大王了,夫人已经去了。”

子敫嗥一声,咬住拳头,呜咽吞泣。

孙女史为他拭泪,眼望崔伷。

崔伷吩咐:“回去为他整理行箧,明日一早,你们便动身往茶陵依县主。”

孙女史强子敫一同叩拜,“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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