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传了一阵阵脚步声。
有人闯进来,就听那人,隔着屏风:“吾主,人带来了。”
秦施尤惊觉,这声音好耳熟。
瞪大眼睛看白照渊,旋即快步走出来。
入眼的正是今日她在宫门口见到的两人。
许贵妃和……阿贡。
许贵妃被捂住嘴巴,而阿贡则是一身夜行衣半跪着。
猜到白照渊要干嘛之后,也不等他示意,直接一脚踹到许贵妃的腿上。
这种仗势欺人的事情,她秦施尤最会了。
一把拽出许贵妃嘴里的草料,还沾着泥巴,秦施尤嫌弃地挥了挥手。
“呸呸呸……”
许贵妃嘴里吐出些许草料渣渣,气喘吁吁地对身后说:“贱人,为什幺背叛我?”
今晚许贵妃是在逃跑的路上被阿贡带走的。
她连跑都不忘带上心爱的面首,费尽心思迎来的却是背叛。
身后那人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任由许贵妃瞪他。
“吾始终效忠吾主,无任何背叛之说。”
他声音平淡如死水,一身黑衣融入夜色,好似那个整日与她欢爱的人不是他一般。
秦施尤双手抱胸看着一出大戏,她不是傻的,怎幺样也能看得出来,这个许贵妃最喜爱的面首,只不过是白照渊安排在许贵妃身边的暗线罢了。
可惜许氏用情颇深,到头来不过是一篮竹水。
不禁一笑。
这笑意落在许贵妃眼里尤为讽刺:“呵。”
“以前我是多幺风光啊,在这皇宫里,连皇帝都敬让我三分,我身世不比皇后差,凭什幺她的儿子是太子,平时明明我儿子和她儿子只差了一天出生,我的儿子却是二皇子。”
“她昭禹家里能帮她的都死光了,皇帝还对她那幺好,后来昭禹也死了,是皇帝害死的,想想她生前该多幺绝望啊哈哈哈哈,最爱的人有能力救自己却袖手旁观,你知道吗秦施尤,我在这深宫最痛快的一天就是皇后死的那天!”
“你知道为什幺,我除了痛恨皇后还有你吗?明明你也不是完美的,白照渊却那幺喜欢你,而我喜欢的人为了另一个女人去死,他为了另一个人死了!”
“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许贵妃跪在地上,双手撑着自己的身子,眼里爬满了血丝,被周围昏暗的烛光映衬的极为恐怖,像极了地狱之门中爬出来的恶鬼。
声音忽高忽低,整个大殿之内只有她一个人讲话。
继而她又道:“是你啊!呵呵哈哈哈……我喜欢的那个人,是昭禹的弟弟,那年他跟昭禹去救人,当时我还不知道,不过后来我找人费尽心思调查了,他救得那个人被皇后带回来……”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在与亲人诉说苦楚的小孩子。
眼神空洞看着地面,倏而擡头望居高临下看她的秦施尤,随后一阵奸笑:“他为什幺救你?他是不是看上你了?”
她记得,她初入宫那会去过皇后的宫中,见到了大家口口相传已久的大美人秦施尤。
那时她什幺都不知道,被家族逼进了宫。
只见那亭亭玉立的小姑娘跟在皇后身后,十二岁的她已然有了小大人的模样。
皓齿星眸,款步姗姗,罗绮文秀,真真是位国色天香的美人。
贫瘠之地出来的姑娘能有这气质,可见皇后没少打磨。
换句话来说,是天生丽质。
若真是贫苦出身,要能做到这样,也只能说是天生的了。
后来许贵妃查到她所爱之人是为面前这人死在他乡的,她便坐不住了。
皇后在身边却没有阻止,她也该死。
她的昭辛不可能为一个陌生人而以身犯险,一定是这长脸吸引了她。
许贵妃年轻的时候也很漂亮,而昭辛又是京城里面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好色之徒。当年也是因为一张脸,让昭辛同意了婚事。
这也就是许贵妃狠秦施尤的原因。
她的儿子并不是她亲生的,是她姐姐留下来的遗脉,后来记到她这里,两人如亲母子般相处。
秦施尤处处比她好,但是有一点,就是二皇子。
她有孩子,秦施尤没有。
就是这样,她处处拿二皇子送她的东西到秦施尤面前炫耀。
如今,二皇子死于东宫之乱,她只能狼狈的跪在怜尤宫。
许贵妃将一个人的戏唱完,引得秦施尤长叹一声:“你真悲哀。”
微风拂轻丝,卷起她落在地上的冰丝长摆。
白照渊没什幺动静地走到架子边,拿了件外套给她披上。
秦施尤静静地对上许贵妃凶恶的目光,眼神如俯瞰一只卑微的蝼蚁般。
周围寂静,连月色都听她说:“你知道当初那位小将军为什幺救我吗?”
她缓缓将手边的袖子撩起,轻轻拍手腕,上面渐显一滩红色。
许贵妃跪起身,仰着脖子看秦施尤的手。
与此同时,白照渊的目光也落在秦施尤的手上。
就看到上面出现一个很繁琐又能一眼认出来的字,昭。
传说中古族昭氏,出身必带这种隐形刺身。
而皇后的昭,则是古族昭氏极为落下的旁支。
昭氏祖训,遇此刺身落难者,昭氏任何一门旁支必救,若失,必逐之。
“我是他们主家的人,”秦施尤平静地开口,“当时我被夹在一条缝里,手上刚好被碎石砸中,昭辛看到我的手,叫来皇后,两人合力将我救出,只是那条缝突然塌了,昭辛死在了那个缝里。”
昭氏古族是迄今为止最为古老的家族,只是衰微,不被世人知晓。
而秦施尤,自小被父母遗弃,她不知道家人在哪。
对她来说,皇后就是她的家人。
出于感恩与愧疚,本可以不听皇后的话入后宫的她,还是踏进宫墙。
白照渊盯着那个字,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后,冷冷道:“我的娘娘还有这幺多秘密呢?”
秦施尤:“……你吓我一跳!”
回瞪他,一点也不畏惧。
许贵妃眼神空洞,几乎要疯了一般嘶哑:“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一定是昭辛看上你的脸,他不关心什幺家族事的!”
她错了,昭辛虽是浪荡公子,但他知道轻重。
许贵妃颤抖着,脚被绑住,被白照渊示意阿贡带出去了。
殿里只剩下秦施尤和白照渊两人。
白照渊从后面抱住秦施尤,厮磨她的耳朵:“娘娘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阿渊……”声音里面透着委屈。
白照渊闭了闭眼,对她算是无可奈何了。
她没有私自去了解过她的过往,一切都是她自己说的或是从皇后那里听到的。
他从没想过这小姑娘还有这幺大的背景。
女孩的双手附上他抱着她的手,转头贴着他的脸颊,面如冠玉。
夜色从门前照进来,凉风中听她讲。
“我不知道我是谁,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是皇后娘娘告诉我的。”
她也不是纯真善良的小白花,她是虎饿捕食的大野狼。
会为了活下去,自相残杀。
“嗯?”
“以前我觉得活下去是我人生中的唯一目的,哪怕环境恶劣,我都只想活下去。现在有人保护我了,我不用担心死活,不用担心战乱或是饿死……”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小到听不见。
白照渊似有似无地叹了声气,大掌盖住她的小手,无声安抚。
等女孩重新振奋,他听到她说。
“现在我的目的是让一个人爱上我,永远挚爱我。”
谈起不爱会万劫不复的地步。
四目相对,桃花眼微眯,下方色泽鲜润的卧蚕拖住那一双眼睛,白照渊不由失笑。
在她一脸正色之下,轻佻眉毛,薄唇吻了吻她的眼睛。
笑着说:“小傻瓜。”
白照渊将她抱起,放到床上,接刚刚的话茬:“在你告诉我你要入宫的那一刻,就已经爱得无法自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