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尺布

仁智院露庭,有媪拦下中宫步辇,“   妃殿听闻雍王在江南留连歌伎,疾又作,有自伤之举。大王无可奈何,请皇后娘子过去劝慰。”

中宫下意识地按太阳穴,命擡辇宫娥,“往明光院。”

晋王叔慈在院门外翘首,一见中宫辇至,便迎上来,急急解释:“她又拿刀割腕,伤口很深,再放任恐有性命之忧,只得先缚起来,也没缚多紧-”

中宫颔首,问:“这会儿可安静了?”

“不住地垂泪。”

中宫请他同入,“你也来。”

叔慈推辞:“她现在不能见我,一见我就暴躁,还是娘娘单独和她谈吧。”

寝阁内,晋王妃淳于蒨被缚于坐床上,长发纷披,素丝衫上血渍斑斑,左腕缠着厚厚的白纱,不住抽噎,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一见中宫,便委屈地唤:“姨姨。”

毕竟是溺爱了十几年的外甥女,荀皇后倒不觉得她这副形容腌臜,亲拿巾帕与她擤鼻子,恨铁不成钢地说:“教外人看到你这样子,会以为你疯了。”

淳于蒨道:“我倒希望自己疯了,省得痛苦。”

“你总如此,叔慈会怎幺想?”

淳于蒨蔑笑,“他的想法,大概是‘权且忍耐,待夺得皇位,再废了这疯妇。’可是我不想再蹉跎了,姨姨,我想离婚。”

离婚不是什幺新鲜事,在雒下贵族中甚至很流行,颇有机巧女子通过离婚再婚连登高枝,但荀皇后明白,淳于蒨不会成为其中之一:一则起点太高,只有下坡路可走;再就是她天生自毁的性格。

中宫不忍刺激她,但要教她认清事实,“当初你犹为室女,叔度尚不肯娶;离了婚,他就会高看你一眼?”

听到这个名字,淳于蒨像被针扎了一下,瞬目,“我暂无心再图叔度,但求离开叔慈。”

叔慈得知淳于蒨的打算,惶然跪于中宫跟前,陈白:“蒨娘心仪大哥,我一直知,从未期冀她移爱于我,只要能伴她左右,受她驱遣,余愿足矣。求娘娘代为转圜,勿教她离我而去。”

世上真有这样无私的爱人吗?

荀皇后讥诮地想。也许是她自己遇人不淑,扭曲了看世界的目光。也许她对叔慈这孩子心存偏见。叔慈之母是她的嫡亲表妹,照理说她应该更喜欢叔慈才对,但莫名地,她却对叔度更有好感。

难道是因为嫡亲表妹来抢她的丈夫,更加不可原谅?

相比于倔强冷傲的叔度,叔慈看上去,的确更加步步为营。人人都说,娶得中宫最疼爱的外甥女,就等于一脚迈进了东宫,叔度面对淳于蒨的主动示好,却无动于衷,教叔慈钻了空子。

淳于蒨目下的痛苦是真切的,离婚,或暂时分居,也许是个好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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