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风和畅,满寮浓翠,永新和弥珍在窗下私语。
叔度走过来,问:“在看什幺?”
弥珍道:“庭树上有一颗青果,一只雀每日来看红了未。今日已红了八分,雀犹未撷之。我们很怕它明日来,果子已被别禽捷喙衔了去。”
叔度明白,她们是劝自己“花开堪折直须折”。郑参军虽已远谪,窥着得宝子的狼爪可不止一副。地方上,许多守土官长,变相地,对本地倡家小娘子享有初夜权。当初不理会也罢,既然已插手,须得好人做到底。
得宝子被宠坏了,兼之骄妒自恋,在同龄人眼中并不讨喜。永新和弥珍与其说帮她,不如说是为自己辟路。自从分到雍王的积珍院,她们一向敬视殿下如天人,再想不到他会对得宝子这样接地气的小娘子发生兴趣。得宝子可以,我们也有门吧?
不过,她们很快变了主意。
天子中风之讯抵建康,叔度立刻开始打点行程。雒宫天使还带来了晋王夫妇分居的小道消息。
“淳于娘子矢志离婚,中宫似已首肯,看样子晋大王是挽不回了。”使者徐恒庆道。她的日常职分也是叔度的侍女,现任积珍院副女史。
永新等不禁欢颜:
“我就说嘛,他们长不了。”
“淳于娘子一时发昏尔,如何能忘怀咱们殿下?”
失去淳于娘子,意味着晋王储位梦断,殿下的机遇则重现。这是她们一直关注,也在盼望的事。
如此一来,殿下携伎北归是不可以的了,要顾忌淳于娘子的感受嘛。
永新遂奏禀叔度:“我们先行,待回雒京后,再联系左教坊,设法将杨小娘子的乐籍迁到雒邑去。”
叔度记挂皇父病体,早顾不上安排得宝子,无异议,当日启程,星夜往回赶。
抵京时,天子的情况已有好转。须髪颓唐,满面褶皱,披衣坐在榻边,一见叔度,即含泪张开双臂,仍不能言。比前次生病时,又肉眼可见的衰老。
叔度轻轻靠近,跪在天子跟前,头枕于他膝上,难过地唤:“耶耶,耶耶。”
天子艰难地抱住他的头。
柏梁是很爱这个儿子的,但叔度可能感知不到。
上一次无所忌惮的父爱表达,还是很久之前,叔度才牙牙学语。然后,蘼蔓夭亡,他陆续又有了新欢,叔度独自在积珍院-父母荒芜的爱巢-寂寞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