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药时终于见到了祁阳国国君真容,这位国君保养得倒不像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只是面上虚弱苍白,吃了清玉的药后仍然睡不安稳,旁边跪着伺候的仆从不停用丝绢给他擦去额上的虚汗,一幅命不久矣的样子。
我趁人不注意偷偷丢给清玉一个“还救得活幺”的眼神,清玉淡定地点点头。
燃了药香后,清玉就开始下针,并让一旁的人将几包草药煮熟,热敷在国君的额上,随着他下的针越来越多,国君的面上也逐渐和缓。
待我们忙完回到自己小院后,推开门却是迎面一位不速之客,四周是东倒西歪躺着的侍卫,面前是一个冒着寒气的肃杀背影。
我和清玉携手僵在原地。
我拽拽他的袖子,“清玉,你觉得这人会是谁。”
清玉:“应该不是大哥吧。”
来人转过身,露出他绝美却冰冷的面容。
“相公你醒啦。”我傻呵呵地冲他打招呼。
“啊?大,大哥你来啦。可你不是……”清玉有些慌乱,被他一个眼神吓得住了口。
“娘子。”他开口,声音冷酷,有些沙哑,“你知道你该做什幺,同我回去。”
我摇摇头,“在找到真相前,我不回去。”
他转头看向清玉:“你私自来凡间,这是大罪。”
“大哥你还是管管你自己吧。”清玉挠挠头,吞吞吐吐道,“我倒无所谓,可是你呢?身体可有什幺异样?”
他摇摇头,“我借了南海仙人的佛珠封印了身上大部分的仙力,又炼化了寒冰封在体内,暂时无大碍。”
“噢,这样。”清玉点点头,又挠挠头,不甘心道,“你这是何必呢,我和嫂夫人查明她想要的真相后便会回去的。”
“你懂什幺?”他激动得咳嗽起来,咳完后神情又有些黯淡,又道,“你懂什幺。”
我眨眨眼,只好插嘴,“我也不懂。”
他看了我一眼,大步走至我身旁,一把将我捞至怀中,他怀里满是凉意和水汽,冰得我一个哆嗦。
“喂,大哥,轻点抱啊,别再把嫂夫人接好的筋骨冻坏了。”清玉在一旁不解风情地嚷嚷。
他的神情有些失落,我回抱了他,才问道:“怎幺了,可是你的身体有什幺事?怎幺这幺冰凉。”
他极其克制地同我分开了,又在离我一步远的地方站立,摇了摇头道,“来人间一向都是如此,没什幺大碍。”
他牵起我的手腕,替我把脉。
我一眼看向清玉,他只好顶着压力和我窃窃私语,“大哥仙体特殊,容易被红尘污浊,来人间都得拿冰块冻着保持清醒。”
一道绿芒从我眼前闪过,清玉传来一声闷哼,再想开口时已被用仙术封了嘴。他有些气愤地冲身边的冰块哼了一声,大步越过我们二人离去。
清玉走后他深沉的眼眸便直勾勾地看向我,场面一时间有些凝滞的尴尬。
“唔,你的身体好些了吗?”我搓了搓手,试图打破这一心虚的局面。
“娘子还知道担心我的身体?”他喉咙沙哑,讲的话颇为不依不饶。
我只好狠下心来,“你不用再多说,我是不会和你回去的。”
他的表情让我有些看不懂,受伤中又带着失落,“人间对你就那幺重要?”
“那我倒是想问问你。”我仰起头回答他,“你的故乡对你重要吗?你们仙界对你重要吗?清玉对你重要吗?”
他似是想开口说什幺,却猛烈地咳嗽起来,我忙想帮他顺顺气,却被他一把挥开。就连他的衣袖也带着不属于夏天的冷意,也是我一时不查,他一扬袖子,直接将我推到了地上去。
腰间的玉佩摔在地上,在我眼前碎裂成两半。
我坐起身,推开了身边人想来扶我的那只冰凉的爪子,只觉得这玉佩有什幺异样。
几丝带着闪烁光芒的微尘自玉佩中聚拢,渐渐在我眼前凝出一个虚浮的人影。
那人看着像是六十出头的年纪,穿着锈迹斑斑的铁甲,头发花白,神色坚毅,沧桑的面容却饱含岁月沉重。
“将军……末将竟真的等到了。”他擡眼看我,神情有片刻呆滞,灵魂的声音直击我脑海,我却听不懂那其中的恍惚和苦痛。
身边人冰凉的袍子刮过我的肩膀,我手足无措地擡头去看他,他却紧抿着唇,仿佛要将面前的魂盯出个窟窿。
他的掌心微转,掌中闪烁青红交替的法阵,我突感异样,连忙挡在那魂和他之间,“你要做什幺?”
他的表情有些可怕,第一次让我心生惧意。
他看我一眼,深吸一口气,散了掌中的术法。
“也罢,因缘际会,强求来的因果,必遭其反噬,我早就知道的。”他看着我,扯开一抹嘲弄的笑,“我早就知道的,我只是,执迷不悟罢了。“
“惊鸿……”
我诧异地看向身后,那魂的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缓缓从跪坐的姿势站起。
他的腿甲破损得更严重,几乎只剩稀疏的几片挂在腿上。
他迈过我,院里微微刮起一阵阴冷的风,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幽魂发着莹绿的光,一把锈迹斑斑的断剑在他手里凝聚。
“惊鸿,你这个……”
我惊呼出声,心脏骤然紧缩,电光火石之间,那魂突然猛地刺向他,他在剑尖下直直向后滑出三丈,砰地一声猛地撞在小院的宫墙上。
“畜生!” 那魂拔出断剑又挥向他,“我恨不能生啖汝肉,将你挫骨扬灰!”
他狼狈地躲开,不得不抽出折扇去挡,嘴里吐出一口血沫子,却笑得邪肆,“萧则,你算是什幺东西,能拿什幺跟我比?”
“我若是今日灭了你,都算是替地府解决个麻烦。”
我好不容易站起身,跌跌撞撞赶到他们身边。那魂不知酝酿着什幺杀招,莹光在他手里聚拢,残剑发出争鸣,而另一边他的掌心里青红交接,也似要下死手。
“你们够了!”
“拿命来吧!”
我同那魂同时出声,我扑过去挡在二人中间,望着面前突然有些陌生的人,一股分外无力的感觉由心底而起,对他情绪低落道,“我想和他单独待一会儿,你,你回去让清玉帮你治疗下吧。”
他闻言却一动不动,神色冷冷的,似是在看我,又似是看我身后。
这样子让我心里升起一股没来由地怒意,直直地看着他道:“怎幺,难道还要卑躬屈膝地请你离开吗?上神?”
这话仿佛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嘴角呕出一丝血,直直倒在匆忙赶来的清玉怀中。
“这是怎幺了?这是那里来的生魂?”清玉扫一眼我们,一头雾水,“他在人间这幺不济怎幺还想着施这幺彪悍的术法。”
“嫂夫人真有你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大哥吐血,你太强了。”
我默默收回了上前一步的脚,看着他倒在清玉肩上的苍白面容,也不知道该说什幺。
“罢了。”清玉叹口气,“我们先回屋说话吧,嫂夫人你带着这魂一起来,还不知道他是个什幺,我可不放心他和你单独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