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犯难?!防备?!

“……好得很。”

甫一说完,并不熟络的二人一时无话。“瓶”中霎时一静,只能见簌簌活动着的脚下草蕨。这地方暗自运行的机关,并没有因为三人的身份明了而明了。

平台之上暂且找不到更多的东西,不能再把时间浪费在这里。

温北来了主意,问:“前辈,你的轻功怎幺样?”

如果不是陈悯生和温北委实算不上熟络,他都要以为对方是在嘲讽于他。

陈悯生适应了一下主导身体的感觉,才悠悠回了二字:“凑合。”

“那……要是从这方平台,在不经过其他平台的前提下,径直到达底层——”

能办到吗?

陈悯生没等她问完,就立即明白了她的想法,遂道:“……不太凑合。”

“前辈,你现如今是我们二人中唯一能使内力的人……这可有些难办。”

温北叹气,没有隐瞒自己的想法,快速阐明现状道:“你瞧,脚下这方平台除藤蔓草蕨外,再没有其他。”

“我们下方的平台正面很有可能也是如此,根据方才的种种变故来看,我猜测离开此处的线索应该在最底层或者平台的背面。”

说到这里,温北试探性踩了一脚断裂处的“陷阱”,才继续道:“但……促使平台均匀断开的机关,其触发规则尚且模糊,贸然借着其余平台往下不是上策。”

陈悯生看她的眼神产生了变化:“看不出来,你情绪如此多变。”

“我都怀疑刚才差点哭出来的人不是你。”

温北多少还对这位陈大学士有点儿敬佩,被这幺一说,就要往前一步朝他拘礼。

陈悯生止住了她踏向软绵缝隙处的动作,坦诚道:“我猜测的和你差不多。”

“但我实在没办法按照你说的做,至于缘由——”

他不甚熟练地踩着柔软的草蕨,一摇一晃地巡视了一圈平台,想看看还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楚子歇不打招呼,就将他困在身体里头出不来,看样子等他彻底适应掌控身体的感觉,还需要一些时间。

温北被他以实事为例说服,了然道:“既如此,前辈先行一步,待你到达底层知会我一声,我在原处静观其变。”

陈悯生心道,小女子如此好诓骗。

面上却应和一笑,点头道:“甚好,甚好!”

陈悯生将一只手背在背后,单脚在平台上一蹬,原处的草蕨轻微下陷,像浪潮一样荡过温北脚下。

半空有如实物一般,供陈悯生借力。

凌空几步,便踩上了下方一处月牙平台。

如此往复,很快温北就再看不到陈悯生卓绝的身影,只听见细碎的声响轻飘飘踱步耳边。花瓶内部藤蔓涨势良好的石壁上,能瞧见内力余波扫过的风。

一荡一荡的,藤蔓粗壮的根茎拍打着石壁。

余浪停止时,陈悯生清朗的声音,穿透约莫十八丈高的“花瓶”内部,抵达温北所在之处:“我到了,能听到吗?”

“可以。”

温北四处找寻有变化的地方,一无所获,她立即反馈给陈悯生道:“前辈,我这边没什幺变化。你那边怎幺样?有出口吗?”

“你在上头当心些,容我观察一二。”

陈悯生落于底部,此处再无月牙平台,是处正圆形“花瓶”底。

脚踩之地,仍旧铺满了草蕨藤蔓,并且因着周围石壁没有灯火,只能依靠自温北处向下传递的那束光线照亮,所以可视之处非常有限。

他快速运起内力,在周围别无二致的石壁上摸索查探,须臾就将情况摸透,牢记脑中。

除却那束光线打下来的地方有异以外,它正对着的那处石壁也有一个类似的孔洞,里头缺了一块圆形柱体,约莫一截食指的一半深,光滑圆润,触感类铜镜或晶石面。

陈悯生突然目光一亮,自言自语道:“依照上头光线传递的方式来看,这里应当还有一个机关,触发后可将此处照亮。”

但,机关的触发点在哪里呢?

陈悯生想起借着月牙平台下落时,所经过之处全是月牙,没有别的形状。也就是说,出此谜题者想告诉他们解谜之法,必定与月亮有关。

“所谓月升月落,再升再落。升于东而落于西……”

假如光线伊始处为东,那幺它消失不再传递的地方便是西。

“按照这个逻辑,它正对的地方,就是再次升起的地方。”

陈悯生复又到那处摸索,不仅没有找到机关,反倒被藤蔓缠住,他眉头皱起:“不对……”

会这幺简单吗?他陷入难关。

“前辈!”温北等得不耐,躬身朝下大喊:“有什幺发现吗?”

陈悯生擡头,朗声回道:“有倒是有……但一两句说不清楚。你且下来。”

“额……”

温北犯难:“我始终觉着,这处的光线定有用意,贸然下去不妥。”

陈悯生好不容易将手从藤蔓中拔出来:“有何不妥?”

“别看我被尊为陈学士,可我之涉猎仍有尽头。阵法我尚且能破上一破,机关属实难知一二。”

他说得快,生怕被人寻了错处似的。瓶中回声阵阵,温北又离得远,听不完全,她吼道:“你说什幺?我听不到!大声些!”

陈悯生道:“你下来。”

温北道:“下来不妥。”

陈悯生:“……你下不下来?”

“不下。下来——”

温北“不妥”二字卡在喉咙之中,尚未吐出,陈悯生便犹如天降,脚尖点地落在平台上。

不等温北震惊,陈悯生先她一步露出些许愕然,视线紧紧落在温北脸上,分毫不让。

粘稠的,几欲让温北想逃的眼神。

好像透过她,看见了别人。

“怎……怎幺了?”温北被他吓得结巴:“前辈,你……你有些不对劲。”

又顺了顺气,道:“你刚刚是……径直上来的?”

“抱歉。”陈悯生闭了闭眼,语气涩然:“我失礼了。”

“怎幺——”

温北还不明白他为何道歉,就被一个闪身到身后,揪住后领提了起来:“做好心理准备。”

“???”

温北感觉到自己被提远了一些,整个身体近乎悬空,甚至本来贴着她后颈的那只手,也挪远了些,仿佛她是什幺洪水猛兽,沾之即死的毒物。

她身上的衣物本就破破烂烂,仅靠林一安的外衫支撑着不至于袒露。

陈悯生这幺使劲儿一揪一提,温北顿时警铃大作:“等等……陈大学士咱有话——”

“下去再说。”

两人即刻悬空,陈悯生稍稍勾了勾嘴角。

林甫一教过他的玄之又玄,深之又深,量他也学不到十成功力的某派轻功,就这幺轻易在脚下运起。

他托着师父的女儿,平缓下落,半空中踏过的好似水痕,又犹如花羽,在他们头上绽开、消散。

困住他的囚笼,因为刚才那一遭得到消解。

这一回,他带着无奈的怒气,闯了上去,她在那里等他。

活生生的,没有坠落,没有死去。

斯人已逝,他还有余下好些年,可以弥补因为不勇敢而错失的种种。

这一回,他护得住她。

一落地,陈悯生就放开了她的后领,小声道:“楚前辈说得没错,你真的很像她。”

温北担心的事,没有发生。

她破烂的衣物没有被扯得更烂,林一安的外衫也完好的,没有散。倒是一向作壁上观,深沉不可测的陈悯生,没头没脑说了句她听不懂的话。

“好像发生了什幺不得了的事。”

温北一边调笑,一边走向光线消失那侧,不打算追问始末:“前辈,说说情况。”

陈悯生旋即正色,三言两语解释了“花瓶”底部的情况,以及自己的猜测。

“既然只凭月升月落的方向不足以找到触发点,那……如果加上时令呢?”

温北思考片刻道:“夏升为东偏南,冬升为东偏北,春秋升为正东。”

一说完,她又否决:“但是……我们没办法辨别出题时的四季。”

“未必。”

陈悯生第一次下落时,途经每一个平台,出于平常做事的习惯,他虽下落却并不只专注于下落,还记录了所观察到的每个平台背面的情况。

平台一共十二方,每一方背面都不完整,像是由一些均匀切割开的石台,经过某种规律的排列,再借机关凑在一起,形成的一方平台。

正面因为有草蕨遮挡,加上光线实在有限,所以先前二人站立其上,才无法察觉。就算机关触发,平台呈不均匀分割齐齐断裂开来,也只会叫人以为这是危险的信号,而不去深究。

可如果,这才是出此谜题者最要紧的用意呢?

陈悯生这才反应过来,或许他不是陷入了难关,而是陷入了自我筑建的逻辑误区。

“我明白了。”他擡头望向光线传递的半空,视线跳跃几处,最终定格:“你说的不错。”

“其实我们未必要先解开此处的机关……上头的光线才颇有用意。”

温北再次犯难:“可我现在觉得,方才前辈说的不错。不如,前辈上去查探,我就留在此处?”

陈悯生:“?”

他眯起眼睛,怀疑地盯住温北,半响道:“我怎幺觉得,你总是想将我支开?”

“难道你还在防备于我?”

见温北背对自己不语,陈悯生原是立于其对面石壁处,便往其方向行止几步。

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道:“我以为现下的光景,不说和盘托出,你我也该相互坦诚才对。”

温北此时站立的地方,将光线途经之处堵了个严实,使其不能照在无法传递走的石壁某处。

她侧了侧头,一派坦然。

手中却故技重施,在那处周围攀附的藤蔓上有序地拉扯、敲击、拧动,最后对准目标,状似轻易地扣下一小块来。

她抛了抛手中的石块,笑道:“前辈,何出此言?”

光线像利剑一样刺向温北后背,却难敌小小女子的戒备与坚韧。

这一侧首,与寻常女子不同的阴霾显露,恰好被身后那人瞧了个清楚。陈悯生面上的神情变了变,越发参不透温北的所思所想。

他刚要说话,温北却在这时往左移开一些,转身面朝他的刹那,变故途生。

带着使命传递而来的光线,经过不短的距离最终去往它该去的地方。

它的脚步落于底层的起始点,被那处的晶石光面轻巧一转,直直刺向对面。

“利剑”几乎刺进陈悯生的身体里。

只这一瞬,两厢调转。

压力就落到了陈悯生头上。

温北含笑与陈悯生讶异的目光对撞,握了握那石块,她挑眉问:“陈大学士,何出此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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