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中赛战线拉得很长,先入围再小组,慢慢循环杀进前四强,遇到的对手越来越强,前几天应付相对轻松,后来却渐渐吃紧,即使坚守,DFG还是迎来第一个败绩。
“想开点,也许是唯一一个呢。”
梁情把冰可乐递给梁致,他是个乐呵呵的性格,在梁情面前很少露出难过和自责的表情,梁情看得心酸,坐在他旁边:“胜败乃兵家常事。”
梁致接过了,冻得直打哆嗦:“败一次就离夺冠远一点,安慰人就不必了。”
梁情敷衍说着好吧好吧,决定举个例子切身说明,脑子却只有自己睚眦必报,有仇必报的回忆,说出来不见得会让梁致高兴。
只好退而求其次,让他复盘静静。
走过隔壁,门虚掩着,欧则半挂着外套,反手撑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什幺。
梁情犹豫一瞬,走进去,把剩下的一瓶冰可乐递给他:“要喝吗?”
欧则懒懒散散地笑,接过来,嘶了声扔到床头,不知怎的又过来牵她的手,她手生的极秀气,纤细的指带着下棋练出来的薄薄的茧,与他的宽厚和修长形成鲜明对比。
“你不冷?”
梁情轻轻挣扎,反将自己带倒在床上:“还好吧。”
她若无其事坐起来:“别灰心,还有好多场。”
“我没灰心,又不是第一次打MSI,不至于一场也输不起。”欧则显然不为此伤怀,“梁致还在哭?”
“哭?”
梁情诧异道:“他打输比赛会哭吗?”
“他第一次打MSI,胜负心很重,之前刚入一队打S赛止步四强,哭了一路。”
欧则下意识摸烟,他烟瘾反反复复,戒不完全,但看在梁情的份上,摸出来一半又摁回去,转而撕开了棒棒糖的纸。
“哥哥输了就是个小哭包,妹妹输了不知道什幺样。”
梁情说:“我没输过。”
她接得很快,显然并不认同欧则的话。
却心生不适感,她并不知道哥哥会为了电竞如此费神费力,她还觉得梁致是个不会哭的人。
她不再说话,也不走,坐在床上,想自己的事。
夕阳的碎片落到飘窗,风吹垂帘,玉珠琳琅作响。
“梁情?”
梁情隐约觉得有人在叫她,以为是哥哥,一个激灵,才发现是欧则凑到她旁边,近得可以数睫毛,琥珀色的瞳仁亮晶晶地盯着她。
梁情一时慌神,盯着他的脸:“什,什幺?”
“问你要不要吃糖。”
他似乎也有些慌,不自然的移开眼,残存的暖光落在他饱满的脸颊上。
梁情这才发现他有一双风流写意的眼睛,并不是桃花眼,但梁情也不说上是什幺,弯起来早景初晴,自觉亲近。
氛围有些凝滞,梁情说了不要,却又点头,拽他嘴里黏糊糊的棒棒糖。
“我咬过。”
欧则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孩子气,拍她手,自己却冒出了无奈的笑声,与她争执,生怕口水流出来脏了她的手,只得擡头一囫囵:“碎了,碎了。”
硬糖被咬碎的咯嘣声清脆,欧则叫了几声,揉着腮帮子委屈巴巴,兴师问罪。
梁情别扭地转头:“不是你说的要吃糖……”
她声音断掉,愣愣看着欧则擡了她的下巴,吻上她的唇,温润碰绵软的酥麻,如同触电窜到心底。
梁情一下推开他:“你嘴里有糖!”
“不是你拽我的糖要吃吗?”
欧则人亏理不亏,碎糖在他舌底,扎得心直跳。
“我又没,没进去。”
他本意是想说,没喂糖进去,不知道梁情想到了什幺,脸顿如煮熟虾米,欧则这才反应过来:“不是,你听我解释……你别跑啊……”
比赛最后几天,两个人的气氛诡异。
梁情虽会看哥哥比赛,但不会旁听他们的复盘和战术演练,也不再等梁致下台,看完比赛就走,仿佛躲着什幺魑魅魍魉。
欧则不会追,比赛就是比赛,分心会影响赛场,不过私底下会去找人道歉,说出的话却开始暧昧,常常最后又要亲上。
梁情知道肯定会这样,却又每次见他,心想自己是脑子有病还是感情变质。
虽然气氛古怪,DFG还是拿下了MSI的冠军,队员和俱乐部发文庆祝,上了一个刚刚好的热搜。
梁情只觉得总算结束了。
她面上不显,可看到团队欢呼着上台领奖,整场都扬起热烈的风浪时,她又觉得这场胜利值得。
再后来。
再后来,欧则就没见到梁情了,她说她要参加围棋比赛。
可欧则眼睛总往俱乐部的门口瞧。
左等右等,只能隐晦地跟梁致提起:“你怎幺最近不提你妹妹了?”
“啊?”梁致难为情地挠挠头,“她比赛打输了,在家生气呢。”
输一次两次,梁情并不在意。
但围棋的冠军得主,是个打法很克梁情,所以敢在开场前叫板,还会故意拖时间磨梁情耐心的讨厌鬼。
界内评价梁情下棋风格冷静稳健,规行矩步,兵来将挡,经常劣势翻盘,但对手的风格不讲常规,落子零散,各有用处,导致梁情在她手下,赢得少。
打赢也罢,赢后还要对梁情笑:“你看,果然是我。”
梁情被她的态度堵得气闷,回家关了门没日没夜地研究对方招数,越研究心里越没底,泄气,却吊着不甘心的劲儿,连饭都不怎幺吃,吓得父母直拍门。
梁致劝也没用,梁情的脾气,不反击,这事过不去。
“你打比赛不是为了她,以后还要很多场比赛,你非跟她计较做什幺?”
梁情冷着脸:“围棋界就这幺大,以后见面多着呢,我偏要计较。”
遂重重关门,继续钻研。
方寸周正的房间里散落着乱七八糟的黑白子,棋谱倒扣在棋盘上,书架也被拨乱了,月色照进来,一拢乍明乍暗的流光。
梁情躺在床上,把被子翻得起皱。
“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梁情猛地坐起来,看见欧则背对月光,蹲在天台的飘窗上,冲她落落光明地笑。
“你怎幺来了……这是二楼!”梁情吓了一跳,光脚踩着棋子,扒着窗户往下看,“你疯了,万一掉下去怎幺办。”
欧则侧眸看她:“你不怎幺开心?”
梁情否认。
“哇,输了就这幺难哄。”不过欧则不介意她的口是心非,“换身衣服,我带你出去玩。”
梁情觉得他闲的,大晚上约人出去玩,还搞突然袭击。
但欧则并没有开玩笑,他食指竖在嘴唇上,轻手轻脚跳下天台,又接住了拘束的梁情,牵着她的手往街市跑去,像个诱哄未成年离家出走的坏人。
梁情跟着他,越过排排孤寂的路灯,一路奔向光与热尘土喧嚣的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