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漓睁开眼时，耳畔是机场特有的引擎轰鸣声。一辆大型军用运输机已经放下了舷梯，蒋鹿先登机和机组交涉了一番，随后才打手势让向导们上来。
机舱里的货物码放得十分整齐，全部用高强度缆绳捆得扎扎实实。莫漓一行人从墙壁上扒拉出折叠座椅，再系上安全带。
在一阵巨大的噪音中，基地逐渐化为地表的一个小点。虽然头顶的天空依旧正常，但在高耸保护墙之外，森林深处浓郁的雾气形成一面绵延望不到头的灰白铁幕。一眼扫去，铁幕仿佛死气沉沉地低垂着，但若是掏出望远镜，或者用基因变异后的视力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墙一样的铁幕无时无刻不在蠕动中，仿佛吞噬飞入其中的一切活物。
莫漓回忆起她近日学习到的知识：铁幕昭示着森林核心污染区的边界，其内至今仍然是人类的禁地，哪怕是无人机飞入其中也会迅速失联。
运输机不比民用飞机，气流颠簸得很。莫漓正出神观察着远方的铁幕，这时楼杰突然叹道：
“那玩意儿是不是比半个月前更近了？”
说完，楼杰看向蒋鹿，他是飞机上最有资格回答的人。见其他人也忧心忡忡地投来目光，蒋鹿哼了一声：
“这不是你们要操心的事，你们每个人把自个儿的任务做好，我就谢天谢地了。”
说话同时，蒋鹿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莫漓。
几名向导叽叽喳喳地聊起天，莫漓虽然兴致不高，但还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参与进去。
她的余光时不时落向蒋鹿旁边的几名新兵蛋子。看着训练时曾同甘共苦的熟悉面孔现在始终捏紧着手里的枪，一脸的谨慎，看待她的眼神仿佛看护着金子一般，莫漓决定日后还是不要拆穿了这层马甲为好，以免尴尬。
在云间穿梭爬升了好一段时间后，运输机终于停靠上岸。舱门外是亮晶晶的枝丫状建筑，高空的太阳更加强烈，但阳光下外墙特殊涂层反而折射出了柔和的光线。
果然是眼熟的天湾航天港。
航空港内的飞行器川流不息。莫漓通过舷梯进入航空港内，发现此处空旷的大厅内没有任何来往的行人。廊道尽头是一小支军人，看右臂的袖章，是隶属武警部门的。
为首的一人见他们来了，掐灭电子烟，大摇大摆地迎了上来。
蒋鹿的脸色不知何时黑如锅炭。他压抑着怒火低吼道：
“上面说的低调行事，没有教你们这样‘低调’！这样怎幺能对向导的安全负责！”
“现在风口这幺紧，高调一点不是正中那帮家伙的下怀？你难道想成为活生生的靶子？”为首武警没好气地回了一嘴，态度分毫不让。
楼杰连忙站出来拉架，“别争了别争了，当务之急是把向导们安全送到哨塔去。”
“那按照原定计划？”为首武警不耐地说。
蒋鹿反而并没有再次发怒。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做一些小更改。我们上空轨，那几辆防爆车也走。”
“你待会安排几个身高体态跟向导们差不多的人进防爆车，往哨塔去。沿途高速不是格外‘巧合’地有了几处堵塞幺，呵，这个鱼钩，不上岂不浪费了他们的一片苦心。”
“楼杰，你也跟着他们走。他们已经认识你这张脸了，不下点血本骗不到他们。”
楼杰短暂地愕然后朝蒋鹿啪地一声行了礼。“保证完成任务！”
把正事办妥后，蒋鹿回头看了一眼队里的人。其他几个向导都是安分守己的，毕竟她们对这样的流程已经有了几分熟悉。而中间那个，虽然也是安安静静地坐着，手掌乖顺地撑着下巴，但蒋鹿方才余光看得一清二楚，听他下达命令的时候她的耳朵竖得老高了，仿佛对这些格外感兴趣似的。
这会儿眼神也在乱飘，航空港内的什幺东西对她都是新奇的，东看看西瞧瞧，怎幺也观察不够。
活像一只从D区误闯进来的小鼠。蒋鹿在心底啧了一声。
莫漓听不见男人心底对她的怪异情绪。她上一次接近天湾航空港的时候还是刚治疗完章昊，乘车在高速上途径这里。至于从主城飞到基地那次，走的是另一个小型纯军用航空港。这会儿有了机会，自然忍不住把眼前的实景和从前在VR眼镜里看到的一一对应上。
这真的是天湾航空港啊，如此繁华，如此奢靡，曾经如此可望不可即......
“老师，天上的那些是什幺呀？”
“那些洞洞啊，是天湾A区的虚空隔离带，宝宝喜欢的阳光就透过这些空隙落下来的。洞洞上面呢，也住着和我们一样的人。宝宝，你看，洞后面那些像树枝一样的亮晶晶的东西，就是航空港啦，上面停着很多大飞机哟。”
“你想上去玩？哈哈哈哈哈漓宝宝老师相信你，有朝一日你一定会做到的！”
后来莫漓下到了D区。在和莫衍相依为命的那段日子里，每每擡头仰望，却只看到疝气灯管道和C区笨重的地基脏乱地勾结在一起，幼儿园里的幻想仿佛成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梦。
没想到进了哨塔，儿时的愿望竟然这样阴差阳错地实现了。莫漓干涩地笑了一声，收回乱窜的视线，慢慢把情绪调整平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