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要买一束花送给身旁的女士吗?”
正午的太阳有些刺眼,你把帽沿又往下压了压,侧身拦住一对同行人。你举起手里的篮子,擡高拿着花的手。
那位先生询问了一下同行女伴的建议,买下了开得最艳的那束。
没有一位女士不喜欢鲜花,所以你只要在淑女们经常出现的场所徘徊就可以了。必要时拦住并肩的一对有情人,偶尔询问一下三五成群的夫人小姐们。卖掉一篮子花完全不成问题。
今天的花也卖得很快。你拎着空篮子回到城西空荡狭小的家,小心翼翼地藏好今天卖花得来的钱。然后,从里面抽出几张,换上裙子,往城南的剧院跑去。
说起来也是可笑。大字不识几个的卖花女居然喜欢戏剧这种上层人士消遣用的玩意。
母亲去世前留给你一条白色裙子,每次穿上这条白色裙子都会有好运降临。你很幸运地买到了大厅靠前一点的座位,并且今晚演出的剧目是Evan Lu先生的新作。
你着迷于Lu先生编织的虚拟,沉浸在剧目里无法自拔。你看向舞台的目光炙热又深情,何其幻想有一天自己也可以站在台上表演。
不过这是不可能的,绝不可能。
你是穷人,是下等人。你不会读写,粗鄙无礼,只会耍小心机。
早些时候你听广场上一位女士提起过她的小女儿,说她有幸得到剧院经理的赏识,得以参演剧目成为小有名气的演员。
那位女士的丈夫是一位珠宝商人,她提起自己丈夫的样子活像一只下单的老母鸡。趾高气昂的嘴脸让你看了想给她两拳。
“也不枉我为了她花钱请伦敦有名的表演老师上课了。这个死丫头一年不知道要花掉我多少英镑!不过好在在宴会上见到了经理先生,否则现在她还得在家里对着空气演戏。”
一旁的女士在应和,你却在收到钱后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父亲说有钱人都很可恶,这句话果然没错。
你应该是最晚离开剧院的人。伦敦今晚的月亮很圆,你踩着自己的影子出了剧院的大门。门口早就没有人了,因此显得有些冷清。
下台阶的时候你并不是一级一级地走,而是两三级台阶地往下跳。飘逸的裙摆飞了起来,在跑下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你在原地转了个圈。
裙摆也跟着散开,像一朵绽开的茉莉花。你站定,左手放在胸口,右手臂擡高。
“先生,您为什幺要告诉我您爱我呢?”
你提起裙摆往另一边走了几步,声情并茂地挤出眼泪。
“您是知道我的。知道我总是会逃避他人的感情,知道我最害怕触碰真心。为什幺现在要这样站在我的面前,固执地告诉我您的爱?”
你学着方才女演员的样子转过身来,你低下头,嘴里还在背着刚才听到的台词。可不知是不是幻觉,你听到男人的轻笑声。
你擡起眼睛往台阶上看去,突然出现的先生把你吓了一跳。你没能仔细看清他的脸,只抓到一点红色。
你捂住心脏往后退了半步,在那位先生开口说话之前先一步转身跑掉。
太丢脸了真的太丢脸了。
到家的时候脸都还在发烫。你扑上床,把脸埋进枕头里,不停埋怨刚才愚蠢的举动。
在家里演就算了,怎幺可以在外面也这样!
平复好心情后你烧了热水洗漱,连梦里也在回味着这出戏。
Lu先生为什幺要反复强调爱是虚伪的?为什幺女主人公始终不肯相信别人对她的爱呢?
醒来后你依旧去进了许多鲜花,带着你的篮子往人多的地方走去。谁叫你大字不认父母双亡又生来是个穷人,卖花这种行当最不需要技术含量,对于你来说最为合适。
“先生,给身旁的女士买一束花吧。”
你依旧是这个技俩。在又卖出去一束鲜花后,你数了数得到的英镑,开心地笑了起来。
下个星期去剧院的钱不愁了。
“你好,请问有玫瑰吗?”
“有的先生,是开得正好的红玫瑰。您要买一朵吗?”
面前的男人没有戴礼帽,眼镜腿上挂着金色的链条。你没有在伦敦见过这样的人。他的眼睛比玫瑰还要瑰丽,是比鲜血还要纯正的颜色。
那位先生脱下手套接过你手里的玫瑰,不过他并没有急着把钱给你。你迟迟没有拿到应得的英镑有点生气,但是看到他的脸又会泄气。
好吧,美人都是有特权的,那就再等一下。
那位先生终于从西服外套内侧的口袋里拿出了纸币,数好过后递给了你。
“这些花我全都要了,麻烦小姐帮我放到车上吧。”
这样慷慨的客人真是难得一见!
你在心里欢呼雀跃着,表面却并没有表现得特别开心。
“好的,先生。”
你的花原本也卖掉大半了,剩下的花放在车上让狭小的空间变得花花绿绿的,没了一开始庄重的贵族气。
“先生,花已经都放在车上了。”
你提着篮子跟他道别,没能等到他的点头反而等到意料之外的话。
“下星期六晚还会演出跟昨天一样的剧目,届时你还会来看吗?”
如果有机会,你自然是一场演出都不想落下。可这位先生的意思是,他昨天见过你?
“抱歉。不过,昨晚你穿着白裙转圈的样子真的很美。并且,你的台词阐释得很好,比经理推荐的女主角好了不知多少倍。”
所以昨晚抓到你的人是面前这位先生!
你有些不可置信。不过当你仔细回想昨晚擡头看到的场景,面前人的眼睛倒是和昨夜的一模一样。
“如果下周六你愿意到剧院来,你可以提我的名字,他们会带你到二楼看台。有一个房间是属于我的,他们会带你到那去。不用担心,那天我不会在房间里,所以你可以放心享受整场演出。”
可是你为什幺要答应一名陌生男子的邀请?
“我的名字是陆沉。不过我想,你也可以叫我的另一个名字,或许这个名字你会觉得熟悉。”
一个荒唐的想法在你脑海里渐渐成型。
“你也可以叫我Evan Lu,如果你愿意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