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何等大事,能关乎中原天下,关乎无数百姓身家性命?
身为西夜国公主的阿丽尔,更加不敢留下这块烫手山芋。可中原长大的江湖中人阿丽尔,却无法坐视中原大乱不管,更不能眼睁睁看着师兄走上死路。
十五年前,漠北的两大部族西夜部与子合部起了战争,西夜部的三岁的小公主阿丽尔被意外掳走。彼时还只是西夜部君长的西夜王曼苏尔勃然大怒,几乎荡平了半个漠北,却没能找到失踪的小公主。曼苏尔本以为幺女阿丽尔凶多吉少,不想没多久,一老一少两名汉人竟将公主平安送了回来。
那汉人师徒俩救了公主,自然成了西夜部的座上宾,后来曼苏尔见老者功夫了得,更是叫幺女拜老者为师。老者在西夜待了整整四年才返回中原,阿丽尔便随着师父师兄在中原武林行走,只偶尔才回到漠北,直到一年前师父离世。
如此算来,阿丽尔在中原生活的时间,反倒比在西夜国还长了许多。
茶杯里的水已冷透了,阿丽尔死死盯着水面上漂着的一片黄绿的茶叶,生怕自己反悔般飞快地说:“我只肯帮你一次。只是倘若此事牵连到了西夜国,就别怪我不念旧情了。”
阿丽尔暗暗盘算着,再七日就是油烛节。这是西夜国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往年这时王城内烹牛宰羊、繁弦急管,极为热闹,甚至有外族人特意赶来参与盛会。届时容风养好了伤,刚好可以趁乱离开。不想第三日晌午一过,就有婢女禀报:中原有贵客来访,晚间将在王宫中设宴招待。
容风在偏殿卧床休息,阿丽尔见他跷着脚边哼小曲儿边剥葡萄,将拳头大的石榴丢在他脸上,也不管他捂着鼻子哎哎呼痛:“你最好祈祷不是你的仇家找来了,不然我是一定会把你交出去的!”说罢便转身离开。
父王特意来请,阿丽尔总不能推辞。
阿丽尔换了身宝石蓝的刺绣长裙,略上了些脂粉。她去得不早不晚,特意寻了个不起眼的位置落座。
酒宴之盛,自不必说。西夜王坐在上首,大阏氏与那名中原贵客分坐左右。大阏氏下首则是两位王子和大公主,都与大阏氏一样生着栗色头发栗色眼睛。
西夜国中常有中原商人往来,王宫内便有懂得汉话的侍者。西夜王与那中原人相谈甚欢,酒过三巡,抚掌笑道:“本王的小女儿不光懂得汉话,还有个汉人师父。”
西夜国众人齐刷刷向阿丽尔看去。大公主拉纳脸上飞红,不住打量着那俊俏的中原公子,此时听了这话眉毛倒竖,狠狠瞪了阿丽尔一眼。
阿丽尔没料到话题竟会扯到自己身上。她不欲在宴席上出风头,坐在角落里,席间话没说一句,手中还端着喝剩的半杯酒。
脑后蓝色轻纱上的金链末端坠着与她眼睛同色的蓝宝石,在她面颊旁轻晃着。阿丽尔擡起头,便听到一个粗嘎的声音叫道:“是你!”
她循声望去,先遥遥看到一个锦衣玉带的年轻公子。身后一树琉璃灯,灯火如水般倾落在他一身白衣上,映照出华美的光晕。光亮在他秀挺的鼻梁上镀上一层金边,阿丽尔坐在末位,只能看到他的半边脸。只是未见真容,便觉得那定是个极俊美的男子。
那公子似有所感,忽然转过头来。阿丽尔心中突地一跳,下意识地垂下眼睫,避开了那双幽深的黑眸。接着,她便看到年轻公子身后站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正瞪圆了眼睛,对她怒目而视。
片刻间阿丽尔已认出了远处的少年,偏偏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谢承沇放下手中墨绿的夜光杯:“文英,不得对公主无礼。”众人早已不约而同向他主仆二人看来。
也包括那坐在角落的罪魁祸首。谢承沇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迎着西夜王疑惑的目光,道:“公主天香国色,叫在下的侍从看呆了。请国王饶恕他的失礼。”
西域不似中原讲究男女大防。西夜王听了,非但没有不悦,反而大笑起来:“本王的女儿,是漠北最珍贵的蓝宝石!”
这下子,阿丽尔只得佯装羞涩地低下头。惹得拉纳暗暗拧着裙角,恶狠狠地剜了她好几眼,那目光几乎要在她身上烧出几个洞出来。
食不知味地用过了宴席,阿丽尔与拉纳并肩向回走。
方才酒宴才一结束,拉纳便像只闻着花蜜的蝴蝶扑向那中原公子,这刚好方便了阿丽尔脱身。应付过几个前来攀谈的西夜年轻人,阿丽尔正要离开,却见拉纳款摆着腰肢走到她面前。
“阿丽尔,我们一起回去吧。”
阿丽尔诧异地拧起了眉。她与拉纳一年里也说不上两三句话,绝大多数时候,只要拉纳见到她,就会变得像一只怒气冲冲的公鸡。拉纳邀请她同行,这更是太阳从西边出来才会发生的事。
她还在诧异拉纳的反常,拉纳已握住她的手臂,径自走出了宫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