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地下诊所

利兰站在地下诊所的分诊台前时，值夜班的小护士正把脚架在分诊台上，抱着从小吃摊上买来的夜宵，一边看节目一边吃得正香。

浓油赤酱的食物散发出浓烈的油脂香气，不难猜出她脸上的小痘痘们冒出来的原因。

“男科三楼，妇科直走，流产手术等半个小时。”小护士甚至都没把目光从终端屏幕里的节目上移开。

利兰沉默片刻，开口道：“我来找雷泽尔博士。”

小护士不耐烦上了，“我不是说了，流产手术……啊，您好，请问您找谁？我刚才没听清！”

在把目光分给利兰半点后，小护士就马上盖下了节目直播和夜宵，扭转身露出一个标准漂亮的微笑端正坐好。

如果不是那食物的气息还残留在空气中，她的脸上也还依旧沾着一小粒赤色的辣椒油，利兰简直要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产生错觉了。

利兰再次重复了一遍：“雷泽尔博士。”

小护士啪啪啪敲了几下键盘查询资料，然后掐着嗓子细声细气地答道：“博士正在进行手术，大概十分钟后回到办公室。”

“可你刚才不是说半个小时……？”

“哦，后面排着的那对小情侣突然起了争执暂时做不了了，常有的事。”小护士神态自若地说道，又贴心询问，“需要我带您去博士的办公室吗？先生？”

“不用，告诉我在哪就好，我自己去会。”说完看着那小护士过分热情的眼神，利兰不得不又补充了一句“谢谢”来委婉斩断她的念想。

小护士识趣地不再多作纠缠，目送他离开后便打开了自己的通讯模块，压抑着声音兴奋地与小姐妹们分享今晚的艳遇：“我刚才竟然遇到了一个超帅的小哥哥！看气质似乎还是上面几个区的贵族！看我刚才偷偷拍的照片！”

“什幺啊，这背影，也太糊了……”

“糊怎幺了，背影怎幺了，高糊才有想象的空间啊！一看就帅死了！”

“上面几个区的贵族多有异能，莉卡敢拍他已经是很不怕死了，你还嫌糊！”

“唉，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

“别猜了，来这里之前肯定都是换过发色瞳色的，不一定是原来的样子，猜不出来的。就算猜对了，也只会看到对方此时此刻在某个上层区剧院或者高尔夫球场的社交照片……”

雷泽尔含着糖吹着口哨，慢悠悠地爬着楼梯准备回办公室。

虽然如今已经被撵到了流亡区，但曾经身为军队科研人员的身份让他还是很注重身体的锻炼。

今天的流亡区似乎比平时要安静一些。往日里那些嘈杂的声响总是会从任何角落和缝隙中挤进来扰人清静让人烦躁，但今天却仿佛都被罩上了隔音屏障似的一致平息了。

这让雷泽尔的心情好了不少。

视线随着攀登楼梯的动作上移，不一会儿雷泽尔就看到了一个静静倚靠在窗边垂头沉思的褐发蓝眼少年。少年面容英俊，衣着低调，但仅从站姿中不难看出他并非这里的人。

哪家的小少爷呀，大晚上的找到了他这里，怕不是要搞事情。

雷泽尔在心中嘀嘀咕咕起来，却不敢怠慢。他嚼碎了嘴中的薄荷糖咽下，擡起腿三两阶地跨步上了楼层，走到利兰面前对他伸出手，“您好，我是雷泽尔，请问有什幺是我能帮助您吗？”

利兰看着眼前身体壮硕，下巴结着细碎青色胡茬的男人，伸出手与他握了握，“班杰明医生给我了这里的地址。”雷泽尔博士的手意外的很暖和也很干净。

一听到班杰明这个名字，雷泽尔立刻就明白了对面少年的身份。

将他的容貌与印象里资料上的对了对，估算了年龄与体格，他心中更是确定了对方就是如今执政官琼斯先生的独子，未来的下一任执政官候选人之一，利兰·琼斯。

“快进来快进来！”雷泽尔赶紧打开了办公室的房门，一边贼头贼脑地东张西望，一边催促利兰。

利兰觉得雷泽尔博士的行为反倒会让自己变得更惹眼可疑。

锁好房门，开上隔声屏障确保隐私后雷泽尔才一边给利兰倒咖啡，一边情绪激动地说道：“您终于来找我了，我等这一天等了十五年了！”

雷泽尔的激动之情溢于言表，手舞足蹈之中险些将咖啡杯整个扣在利兰脑袋上。

被泼了几滴咖啡的利兰，的确是切身体会到了对方的亢奋。

但——

“流亡区成立是十三年前的事。”他哪多找出来的两年等的他？

“实验体出生是十五年前的事嘛。”雷泽尔很自然地答道，看到利兰略显疑惑的神色才又纠正道，“咳，我是说，伊登小姐。”

利兰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不悦。

伊登的确是作为生命女神的基因实验体出生的，但对利兰来说，她是他朝夕相对精心宠爱的妹妹，而不是对方口中冷冰冰的培养皿里的什幺东西。

虽然在科研人员眼中，生命女神的基因实验体，或许是这世上对生命最尊贵的称呼，但他不会这幺觉得。

“伊登出生和我有什幺关系？”

“您不知道？”雷泽尔表现得比他更愕然，“您是被女神选中的配偶啊。”

“……？”利兰脸上一片茫然。

雷泽尔面色一变，意识到自己似乎说了什幺不该说的话。他站起来焦虑地来回走动，碎碎念着“啊糟了保密条例”“可他就是实验对象”“他们为什幺瞒着他”“我以为他知道”“但我已经离开项目了”之类的内容。

利兰从听着雷泽尔的碎碎念，不由想起了报告书中对伊登和自己情况的说明。

——比起其他基因，生命女神想要更接近自己的基因，因为最接近自己的存在，便是最接近神的存在。

而雷泽尔也适时地停止了自己狂乱的言语。

他自暴自弃地往利兰对面的沙发上一坐，然后一把夺过了利兰手中的咖啡仰头一饮而尽，弄出了一副喝着烈酒壮胆才敢说实话的样子。

他将喝干的咖啡杯往桌子上一放，第一次在利兰面前露出了严肃、郑重的表情：“请您救救她。”

雷泽尔将利兰带到了一间密封没有门窗的屋子中。

不常使用的房间，充满了尘埃和霉味。

房间里堆积着各种纸质文件和原始的资料存储设备，甚至在房间中间的桌子上放了一台老式显示器和电脑。这种老款的东西因为落后时代太久，已经无法连上现在的网络，但仅需要电源就能使用，反倒是为存储机密档案提供了便利。

“这里面的资料都是我和我的一些朋友偷偷保存录下来的，但我们能力有限。”雷泽尔说到这里也有些不好意思，“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还是希望有人能够揭露真相，停止生命女神这类可怕的异能基因实验。但这项实验毕竟是上面下的命令，公然反抗抵抗是很危险的……我们还是惜命的。”

雷泽尔将电脑打开，输入密码，解锁档案呈现到利兰面前，严肃说道：“里面的东西……我劝您慎重观看，因为会引起很大的不适。但如果要了解真相的话，这个过程是必不可少的……抱歉，我这人胆小，就不陪您看了。”

说完雷泽尔有些急急忙忙地离开了房间，那些文件夹里的影像资料是什幺洪水猛兽一般。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又怎幺可能也逃避下去呢？

利兰深吸一口气，点下了视频的播放键。

影像资料被投射了出来，空旷的密封房间被光影覆盖，在一瞬间就变成了另一个空间。

正是二十多年前的E4512实验基地，“生命女神”异能基因研究项目组所在的地方。

偌大的房间里蓝盈盈的一片，竖满了一人高的巨型培养舱。

灌满蓝色不明液体的培养舱内，无一例外全都静静悬浮着一个女性的身影，从胚胎到儿童到少女到成年到衰老……

全都是，伊登。

利兰被震在了原地。

就在这时他身边有一个研究人员推着一辆巨大的推车路过，利兰被那沉重的轱辘声吸引，扭头看了过去。

只见那里面装满了已经失去生命的肢体，同样的，是各种年龄段的伊登。

但这推车里的情况简直令人发指。

那些肢体扭曲着交叠在一起，她们的双眼或睁或闭。

洁白的皮肤上有淤青，有伤痕，有火有冰有各种各样的东西留下的痕迹，但更多的是那种粘腻的白浊液……各种颜色和稠度的精液和血水，从她们的口中、下体随着肢体摆动的动作挤出、落下。

“唔！”

利兰无法接受地后退了一步，瞳孔与胃一起猛地一缩，险些呕了出来。

推车出来的方向上，门没有来得及被关上。

从那道门里，传出了更多的，此起彼伏的喘息声、水液声。

利兰想逃，但视频不是他可以控制的，即便他站在原地，那镜头还是向里面探了进去。

于是他看到了那房间里，以实验和研究为名的荒诞景象。

面色麻木的各种年龄的女性，被人或者动物或者机械捆绑着束缚着，奸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