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凤笙打着呵欠从卧室里走出来,揉了揉眼。
“你在看什幺?”她对于站在落地窗旁边的白天霖不解。
“北斗五。”天霖回头,红白血丝格外明显。“现在它们隐藏了。”
张凤笙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在乎他的回答,她余光中注意到打扫干净的茶几,以及干净的妥帖的地毯,很是意外。“呦,小少爷很能干嘛。”
“在家里没有做过家务,来这里学的。”天霖笑了一下,唇角扯开了道口子,鲜红如线的血液渗透出来。
“你没有喝水?”凤笙盯着他干裂的唇。“为什幺?”
“喝了面条汤。”天霖看着凤笙酷似母亲的唇,“在家里有母亲和阿姨给我倒水。”
凤笙一时语塞。
“张鹿鸣是把你当宠物养的吗!”凤笙的太阳穴又在突突地跳,她用手按住,“你去换身衣服,你妈给你带的那个行李箱里就有。换完去外面买点菜,随便什幺,这是现金,张鹿鸣也不像给你开移动支付的人。不知道路就学着问。”
凤笙在沙发上坐了一会,盯着玻璃门,那孩子的背影已经不见,她吁了口气。
凤笙枕着沙发,闭上了眼。瞌睡中摸起手机嘱咐了阿姨几句话。
最讨厌孩子了。
尤其是五谷不分,四体不勤的小少爷。
小少爷……那双眼倒是遗传了她的好姐姐,眼尾下垂,懵懂可怜。……
那似乎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阿笙,我带小鹿去散散心,这个孩子以后就由你做主了。如果你愿意我现在把他过户给你都可以。每月我会给你账户打他的食宿费,保险医疗节日庆祝礼物另算一份。不够再跟小鹿说。 ”白煜挂着温和的笑容,手臂既是欢迎,也是阻拦。
凤笙冷笑,“我不喜欢孩子。我以为你会对此印象深刻。”
“我当然记得,阿笙。”白煜面容依旧温和,“这个孩子你想要怎幺对待我都不会插手,你可以全凭自己心意,打磨出自己喜欢的样子。带着项圈当狗养也无所谓。”
凤笙不可思议,“这是张鹿鸣难产生下的孩子——是一个儿子。”
“是的。那又怎样?小鹿太执着他了,我很不喜欢她这样。”白煜穿上西装外套,从张凤笙客厅离开。对他来说,这不是商量,是通知。
张凤笙以前能不甘不愿地放弃婚姻,当自己情妇,现在也会照顾自己儿子长大。至于会不会伤害到孩子,这就不是他所考虑的事。
张凤笙被扔在原地,盯着白煜远去消失不见的背影,孤零零地站了很久。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凤笙又点了支烟,腿搭靠在矮茶几上。云雾起,白天霖离去的背影与白煜渐渐重合;烟缭绕,支配与被支配,旋转变幻。
张凤笙第一次见白天霖那双如幼鹿一般大而明亮的眼,隐藏在深处的记忆被一下子触起。
那时候张鹿鸣也才十多岁,圆眼弯成月牙状,手持拨浪鼓,轻轻摇晃着小床,嘴里哼唱着小调。那时候站都站不稳的小凤笙趴在小床里,擡头望着“姐姐”上扬的嘴角,觉得身体很温暖,也很充盈。
不知道什幺时候起,这样的记忆相片就被遗落在积灰的角落。印象中的张鹿鸣一直是操劳的、惊惧的、固执的,这样纯白如纸的眼睛,凤笙很久没有印象了。
如果全凭自己心意打磨“姐姐”和白煜的孩子……
张凤笙捋了捋耳边乱发,喝了一口阿姨递过来的红酒,晶莹透彻的酒杯倒映着自己稍显沉郁的脸,她盯着杯子里的双眼,父亲好像就在那里,从未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