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润泽,春光明媚,春日融融,春风和煦。原来,屋外已春色如许。
女子们离了暖阁,带着婢子与小厮登楼远眺。
只见院内杨柳垂条,秋千轻晃;院外黄莺啼鸣,春燕飞舞。一动一静,相映成趣。
“好别致的小院。”来客赞道。
的确别致,屋唤“兰阁”,院唤“兰苑”,均辟给一人专用,独进独出,避嚣习静,似个精致的雀笼。
“春已归来,看!美人们头上袅袅春幡!”
有人眼尖,瞧见了那缀于花枝之下、妇人发上用彩绸绞出的彩胜,惊呼道。
原来今日立春。
于是黄柑荐酒、青韭堆盘,席卧于草木之间,笑看东风熏梅染柳,倾听小桥流水叮咚,纵使花开花落亦不增清愁。
“愁什幺?没了山茶,还有桃、有杏、有梨,再不济,映山红亦好!”
是呢,春日里还怕花儿不争妍?哪!余寒犹在,园子里已悄默声地姹紫嫣红开遍,好不热闹。
“去,去个人!”主人家唤:“去个人取件莲蓬衣来给客披上,仔细受寒!”
“不打紧不打紧。”年少不在意,女客脱了鞋袜直接踩在草上,一边挽起袖子摘花自簪,一边说:“奴家不冷,夫人宽心。”
“春捂秋冻,都要出阁的大姑娘了怎还似个孩子一样不知冷暖?”主人家摇头叹息,碎嘴女客减衣,可轻抿一口香茶后转念又道:“二八年华,天真烂漫,可不就是个孩子?我呐,终究是老了,老糊涂了……”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不经意间便已朱颜辞镜花辞树,太快了!
“比不得赵姬,天生丽质,怎幺看都不似已要为人妇。”
主人家只不过比来客年长一轮,心境却大为不同,来客只得说:“人人皆会老去,不比不比。”
谦虚不当会显得虚伪,最好糊弄过去,毕竟“年纪”在女子间是个禁忌话题。
成熟固然好,但若有得选,怕是天下女子皆希望自己永远都是妙龄少女不要长大。
“一代更比一代娇,若有新人,难免会比,难以清高。”主家夫人如是说。
“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以德事君者,地久而天长。”女客应答。
“色、德,皆难修矣。”
“尽力而为便好,但求不留遗憾。”
“尽力而为……不留遗憾……”主家夫人微微一怔,夸道:“赵姬说得好!”
口齿伶俐,说得自然好,但更贪玩。才闲谈不到半刻功夫,女子又仿若幼鸟出笼,瞧什幺都新鲜,荡秋千去了,兴致昂扬得不畏草间泥泞,不惧花雨沾襟。
“年少真好……真正好……”年长者感叹。
感叹完,她优雅地岿然不动,席地从容品茗,缓缓将春景一点点收入眼中。
“年少固然好,俏丽可爱,但难免肤浅、毛燥。依素华看,年长更好,端庄典雅,雍容华贵,才配得起将军府女主人的风范!”
上前说漂亮话的是名唤作“素华”的婢女。年二十,贴身侍奉端坐在席间的卞夫人逾十年。
因她人生得白净,有几分姿色,在将军府时卞夫人本有意让她通房,但她却不肯,问其缘故,只说不乐意做下贱的“通房婢”,心气儿颇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