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

傍晚时分，玄关响起门铃声。

李栖在沙发上躺得四仰八叉，视线和电视缠缠绵绵，纹丝不动。

李女士洪亮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李栖，去开门。”

门铃声催命似得响了十几秒后——

“……三……二……”

带着威胁的李女士的倒数瞬间治好了李栖的失聪，她当即从沙发上跳起来，三步并两步奔向玄关。

“来了来了。”

门打开不到一秒就被李栖砰地合上，动静之大成功让李女士从厨房探出头来。

“谁啊？”

“……没事，找错门了。”

李栖刚说完，封真的声音就适时在门外响起:“阿姨，我家包了饺子，我妈让我送一些过来。”

李栖:“……”

“等会儿再收拾你。”李女士给了李栖一记眼刀，转头变出一张笑脸，忙不迭打开大门:“哎呀，小封啊，快进来快进来……”

一旁的李栖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声色溜进了房间，直到外面没了动静才重新出来。

“妈，快点煮饺子，我要吃饺子。”

李女士眉毛一挑:“我看你是想吃我一杵子。”

李栖扁扁嘴，在李女士的淫威下不敢再吭气。

李女士从冰箱里拿出一盒车厘子，倒进果盘里。

李栖又惊又喜:“妈，你什幺时候买的车厘子？”

“待会儿，把这个给对门送过去。”

闻言，李栖的笑维持不住了:“他们家那幺有钱，这东西早就吃腻了，不用送了吧。”

“你要不送过去，你今天的晚饭就是西北风。”

“……我送就是了。”

“为这幺点破事和别人闹半个月别扭，也就小封能忍得了你这个狗脾气。”

李栖的眼睛一直直勾勾盯着果盘，眼见盒子里的车厘子已经消失了大半，急得差点跳起来:“妈，你给你女儿留点啊，你的宝贝女儿还在长身体呢。”

“行了行了，快送过去吧。”李女士把塞到李栖手上，眼神透露出警告:“你要是敢在门口偷吃我就打断你的腿。”

李栖吓得浑身一哆嗦，重重咽了下口水，不情不愿嘟囔:“谁会偷吃啊。”

其实李栖想偷吃也没机会，因为她前脚刚出家门，对面的门就打开了。

刚刚才见过的少年施施然站在门口，一双乌黑釉亮的眼似笑非笑望着她:“来了？”

李栖撇撇嘴，一把把果盘怼到对方怀里，转身就要走。

“我爸妈刚有事出门了，饺子煮太多我一个人吃不完，帮帮忙吧。”

李栖站定，回头看他。

“鲅鱼馅的。”

“……好吧……我是看不得吃的被浪费才勉强帮你。”

封真低声笑了一下，一步跨到李栖跟前，低下头。

“嗯，谢谢你。”

柔顺的黑发微微扫过李栖的额头，清凉顺滑的触感，是她最羡慕的发质，想到这里，心里又泛起不愉快的涟漪。李栖烦躁地想把这头发拨开，却不知什幺时候手腕已经被封真握在手中。

“进来吧。”

“啊……烫烫……烫……”

“快吐出来。”

“……已经咽下去了。”

“……”

静静看了李栖几秒，封真叹了一口气，然后递给她一杯水:“你不能吃慢点？”

半杯水下肚后，李栖继续专心对付饺子，头也不擡道:“我想吃完赶快回家。”

封真顿住:“……你还在生气？”

李栖突然有些食不知味了，她停下筷子，视线转移到封真脸上:“我不能生气吗？”

“……抱歉。”

说实话，对着封真那张脸配着这声低声下气的抱歉，真的很难有人能硬得起心肠。

“算了，反正是我自己答应你的。”

李栖话一说完立刻想抽死刚才的自己，想想又觉得不甘心，恶狠狠瞪向封真:“你是不是故意整我。”

封真怔愣，目光停在她的头发上，语气认真:“我只是觉得你现在的头发真的很好看。”

李栖咬牙切齿:“既然这幺好看，你也去烫一个吧。”

“好啊。”封真回答得没有一丝犹豫。

“哈？！”

这次反而是李栖呆住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封真已经起身，一边套外套一边说:“走吧，现在应该还有沙龙开门。”

李栖就这样晕晕乎乎地被封真带出了门，直到看到封真做完头发的样子，她才稍微有了点实感。

造型师显然对自己的这个作品颇为得意，对着等一旁的李栖夸赞:“我还是第一次碰到这幺适合这个发型的人。小姑娘，你男朋友这个发型是不是很帅？”

“啊？……哦……嗯……”

李栖根本没留意造型师说了什幺，满脑子就只有一个念头——怎幺会有人烫了羊毛卷还这幺好看。

“真不公平……”

封真诧异的目光投了过来。一脸状况外模样的封真，让李栖心里更加憋屈了:“你干嘛这幺看着我？”

封真笑了笑:“没什幺。”他随即起身，牵住李栖的手。

“走吧。”

这个点路上已经没什幺人了，除了偶尔经过的车流，一路上就只能听到夏日的虫鸣。李栖一向叽叽喳喳的，此时却意外的安静，

封真侧过头，只看得到李栖微微低垂的脑袋。

李栖现在感觉很挫败，自己没做成头发，反而封真做成了，这算个什幺事啊。

她擡起头，眼前是两人的影子。

封真属于那种即使只看影子也能知道他是个三好学生的人，他的身形是永远挺拔笔直的，从头到脚都找不出缺陷来。只不过现在——李栖的视线不由自主转移到封真头上。

“封真。”

“嗯？”

她快步走到封真面前，转身，踮起脚，伸直胳膊捋起他额前的碎发。

封真身体微微僵住:“……什幺了？”

“这次开学你会做新生代表吗？”

封真颇为意外，目光停留在她脸上“……你什幺时候会关心这种事了？”

李栖眨了眨眼，抿起唇，敛着笑:“我就是有点期待而已。”

振翅作为全市第一的高中，校风虽然称不上古板严肃，但是也没自由到可以让学生随便烫头的程度。要是封真真的顶着这颗脑袋上了主席台演讲，那场面一定会无比精彩。

封真静静注视着她:“期待？”

再说下去就不太好了，李栖收起笑意，转身快步走到前面，截住了话头。:“好了，快走吧。都怪你，我现在晚饭都没吃，快饿死了。”

身后的人追了上来，偏过头看着她，眼睛有些亮:“想吃什幺，我请你。”

“真的？”

“嗯。”

“那……我要吃红豆沙冰。”

“……这个时候？”

“你自己说要请我的，不准说话不算话。”

“走吧，希望现在还有店在开门。”

“万岁！”

开学典礼并没有上演李栖期待的画面。新生代表叫徐彗星，年级第一，外表和成绩一样优越，皮肤白得发光，头发黑得反光，简单来说就是一发光体。她一上台，台下因为站太久而开始躁动的蓝白色人海都平静了不少。

“好漂亮的头发。”李栖看得眼睛都直了。

“那是因为她用了超高级的精油做护理。”

李栖转过头，望向声音的来源。身后的女生大眼小脸，睫毛翘得非常不一般，此刻正捏着指甲锉细细修理指甲。

“精油护理可以做到那种程度啊？”

“当然可以了。”女生吹了吹完工的食指，继续打磨下一片指甲。

李栖瞬间来劲了:“那我的头发也可以做到那样吧？”

“emmm……”女生擡头看李栖，沉吟一会儿，眉头渐锁，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这时候的李栖一点都没感觉到异样，还在愣头愣脑地看着对方:“怎幺了？”

指甲锉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女生弯腰捡了起来，郑重地把它交到李栖手中，认真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痛心:“同学，开学典礼这幺重要的场合，请你不要开小差。”

女生的话音刚落，班主任凉凉的声音就在李栖背后响起。

“李栖，你在做什幺？”

被班主任批了好一顿后，李栖终于被放进教室。进入教室的第一眼，李栖就看到刚才的那个女生。她坐在最后一排，一脸阳光地朝她招手:“李栖，这儿这儿，来这坐。”

嘴角抽搐了半天后，李栖还是选择坐了过去。

郑安琪笑得十分灿烂，灿烂得仿佛刚才什幺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我叫郑安琪，我们以后就是同桌了。”

“你就没有什幺要对我说的吗？”

郑安琪拍拍李栖肩膀，大气得仿佛她才是被坑的那个人:“哎呀，好朋友就是要互相帮助嘛。”

李栖此刻只觉头上青筋直跳:“我和你什幺时候成了好朋友了？”

“我中午请你吃饭吧！”

李栖顿了一下，认真的看着她:“……真的？”

“嗯嗯。”郑安琪用力点点头，顺势缠住李栖的胳膊，笑得一脸人畜无害:“想吃什幺都可以哦。”

“……好……好吧。”

“哎，那个帅哥是不是在看我们啊？”

李栖顺着郑安琪的视线望去，帅哥本人已经走到了她俩面前。

封真:“这幺快就找到新朋友了？”

新朋友郑安琪非常自来熟:“我叫郑安琪。”

“你好，我叫封真。”封真擡手一把揉过李栖的头:“这家伙发小。”

李栖嫌弃地打开封真的手:“别动我头发，真讨厌。”

两个讨厌鬼一见如故，这边李栖还在抱怨，那边两个人已经开始你一句我一句侃了起来。

“我知道，年纪第二嘛。没想到你长那幺帅。”

封真摸摸鼻子:“没想到我只是年级第二也会那幺出名。”

“你和第一名也不过只差一分而已，努努力，下次一定可以把她踢下去。”

郑安琪显然在说人坏话这上面是没什幺运气的，因为她话一说完，年级第一就出现在了教室门口。不知道是不是眼花，李栖似乎看到徐慧星朝她们这瞟了一眼。

郑安琪的脸瞬间就臭了:“不是吧，居然和她在一个班。”

饶是是李栖这种粗神经的人，也感觉到了郑安琪对徐慧星莫名其妙的敌意:“你认识徐慧星啊？”

郑安琪顿了一下，重重呼气一口气，趴在桌上对着小镜子摆弄自己的睫毛，过了一会儿才冷冷抛出一句:“不认识。”

不过这句否认很快就在军训时被推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