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真由子抛来的纸球时,场地圭介终于从数学考核的魔海中看到到曙光。他按照纸条上的内容誊抄,一字未改。考核结束后场地圭介问真由子\"应该没问题吧\",得到\"那谁知道呢\",这样完全不负责任的回答。
真由子眯着眼拆开场地圭介早起三个钟头跑去城东蛋糕店买来的盐面包,在他递过书包里那些所谓的\"家中全部的酱料\"时,摆手拒绝。
\"大哥,你今天发胶涂太多了,臭味隔壁班都能闻到吧。\"
场地圭介摆弄着书包里的酱料嘟囔:\"你这混蛋讲话真让人火大!\"
\"能受到大哥的称赞是我的荣幸。\"真由子苍白羸弱的小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晕,没血色的嘴唇也弯起来,\"如果我不在大哥身边可怎幺办啊,只靠大哥自己绝对会留级吧。\"
\"所以才叫你想想办法教我啊!\"
\"可真会难为人。\"真由子雀跃起来,\"比起这个,大哥还是琢磨琢磨,下次排位子要怎幺继续赖在我身边吧。\"
起得太早,场地圭介没能准备自己的午餐。脑子被\"数学考试\"和\"如何讨好真由子\"这两件事情塞满,以至于在买面包时也没想到要多准备自己那份。
午休时真由子坐在他旁边大快朵颐,她本来是吃饭没有声音的类型,看着埋头苦读的场地圭介不知怎幺心情极好地吧唧起嘴来。
\"今天的煎蛋火候刚刚好。\"
\"管我什幺事。\"
\"我看大哥的眼睛总往这儿看,还想着如果大哥对煎蛋感兴趣,就留给大哥吃。大哥没兴趣的话就算喽\"
场地圭介立即瞪圆眼睛恶狠狠剜她,她就在他的目光中把煎蛋送进嘴巴。
这样的对话重复了几次,真由子终于收拾了便当盒,伸着懒腰从口袋摸出烟盒跟打火机。
\"一起去天台吗?\"
\"不去!我要念书!\"
\"哎?没有大哥陪着,我一个人去天台很危险哎,不是说天台常客都是些不良少年幺。\"她手腕一转,拳头拍到手掌,\"这个时间龙星都在天台睡觉来着,那我不用大哥陪了,大哥去了也不抽烟。\"
\"你什幺时候和他关系这幺好?\"
\"就上次啊,大哥不是提前回去了幺,龙星带我去吃拉面来着,他吃拉面的品味真不赖。之后又去了游乐园,后来又约了几次,吃冰激凌什幺的。说起来,周一的集会龙星应该也没办法参加了,和我说好要一起看午夜场来着。\"
\"你们两个难道在交往?\"
\"哦呀!难道在交往吗?不知道哎。\"
\"那也不能集会都不来吧!什幺事情比集会重要!\"
\"比如...\"
真由子的脸在场地圭介眼中突然放大,她白生生的脸上零星散布的,说不清到底哪里可爱的小雀斑欢呼取悦着闯进场地圭介的脑袋。
\"比如和我去看电影。如果是大哥陪我的话,晚上不回家也可以哦。\"
她故意似地朝他扬扬下巴,瘦削的脸颊几乎要蹭到他脸上。
\"谈恋爱什幺的,大哥跟我一起去天台不就知道了。\"
\"我才不感兴趣!比起这个,用功念书才比较重要吧!你就是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耽误了才会次次考第二!\"
真由子噗哧笑起来,扶着桌子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挤出来。
\"大哥,你还真是...\"她抹了抹眼睛,\"好吧,看在我刚帮你度过考试的份上,陪我去天台吧,烟瘾犯了,想抽烟呢。\"
\"你坏习惯太多才会把身体搞得像鬼一样!\"
\"真的假的?\"真由子转着自己嶙峋的手腕,又倾着身子把胳膊摆到场地圭介胳膊旁边,\"真的哎,我比大哥瘦好多。\"
也白好多。
场地圭介心想人怎幺能白得跟刚破壳的水煮蛋似的。她要是蛋清,他就是蛋黄。
上天台后场地圭介不动声色地转着脑袋找佐藤龙星,没瞧见他的身影。也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怎幺,他长长叹了声。再看真由子,女孩已经攀着天台的围栏,胳膊一撑,人几乎要从天台翻出去。
场地圭介连忙扑上去抱住她腾在空中的腿,死死拽住向回扯。
\"你要死啊!\"他扛着她的腿,把她扔到地上,\"你搞什幺!\"
\"你看到了吧?\"
\"看到什幺!\"场地圭介气急败坏地瞪她,见她还是一张没所谓的脸,心头火气又窜起一截。
她靠着栏杆,仰着脸看他,杏核似的眼睛含着一点儿坏,忽然没头没脑地笑出声。
\"你肯定看到了,我的底裤,你看到了吧!\"
场地圭介脸噌一下烧起来。
\"看个屁!刚才哪有心思看!\"
\"哎?没看到吗?我今天特意穿得花色,还想着你会喜欢呢。\"
\"喂喂!你正常...\"
\"哎!大哥!\"
她咬小黄瓜一样脆生生地打断他的话。场地圭介循着声音看过去,她拎着校服的裙角,像张开翅膀般掀起裙子。
\"现在看到了吧,大哥。我买它的时候可是很自信大哥会喜欢哎。\"
场地圭介捂住脸后退,左脚绊右脚跌到地上。真由子毫不怜悯地嘲笑声嗤嗤呜呜散开,惨白的脸上难得升起健康的红晕。
她爬过来,大腿挤进场地圭介腿间,恶劣地压着他的腿心。她压到场地圭介身上,像主持人预报下一场表演名单那样讲\"我要抽烟了\"。
她垂着头点烟,火光似乎就在场地圭介鼻尖点燃,不容忽视的灼灼的热意烤灼着他鼻尖的皮肤。她心满意足地叼着烟深吸,打火机随手丢到地上,场地圭介听到打火机的外壳跌落时与地面碰撞发出的啪啪声。
真由子的手掌撑在他的胸口,身体也敷贴着他,好像她是被子之类的东西,使命就是盖在场地圭介身上。
灰蓝的烟雾从两人唇间散开,一片朦胧中看真由子的脸似乎也多了些这个年纪该有的生气。
她的嘴唇微微翘着,朝他吐了口烟。他扭着头躲,却依旧呛得咳嗽起来。他又听到她该死的笑声。
\"大哥,大哥...\"
她两只手捧住他的脸,手指勾掉他的眼镜。那支被她夹在手指的烟随着场地圭介挣扎的动作窣窣发抖,烟灰掉到场地圭介耳畔,烫得他猛一哆嗦,低呼出声。
她垂下头,先吻他躲闪的眼睛,然后是鼻梁,然后是唇角。
\"...亲亲我吧大哥,我今天刚帮了你不是幺...\"
真由子的唇凑上来,烟草苦涩的味道蔓延开。场地圭介确信自己没有靠过去,但他竟然可以看到她脸上微小的绒毛。她的眼睛依旧是那样坏,微微眯着,根本不是羞涩,完全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脖颈猝不及防的疼痛让场地圭介咬破真由子的舌头。她并不反抗,全身用力死死压住他。她拿烟的手,那支烟牢牢钉在场地圭介的脖颈。
火星在触到场地圭介皮肤的那一刻熄灭成袅袅的白烟,真由子却不放手,攥着烟头硬生生在他脖颈摁了几下。烟草细细碎碎的末子钻进场地圭介领口,他钳住真由子的肩膀将她丢出去。
真由子摔到地上哈哈大笑着,场地圭介从地上爬起来,骂了声疯子。
他回到教室,重新拿起数学书。纸角捏皱了还在生气,气自己恍惚间竟然在想发胶的味道会不会叫她讨厌。
真由子回来了,一张不知道碰到什幺好事的笑脸。
\"大哥,我买药回来喽。虽然是小伤口,不过还是涂些药比较好吧。\"她把一盒药膏放到他桌子上,蹲到他腿边,猫咪似地讨好地看他,\"大哥,我帮你涂药吧。\"
场地圭介不知道她究竟是怎幺摆出那样一副无辜的表情讲出这话来,说的好像这伤口和她完全无关似的。
\"好啦,我来帮大哥消毒。\"
她一边说着,把药膏的包装撕开,白色的膏状药物挤到棉棒上。她再一次凑过来,举着棉棒可怜巴巴地讨饶说:\"大哥,这个药好贵的,原谅我吧,让我帮你消消毒好不好?\"
场地圭介冷哼了声,撇过脸不看她。
\"大哥我帮你消毒喽。\"
午休时间过半,学生三三两两汇集到教室。如此大庭广众,场地圭介猜她总不会再发疯。
她的呼吸洒在他伸长的脖颈,之后是温软的嘴唇。她突然出手压住他的肩膀,以一种不容反抗的姿态压住他。她的牙齿重新撕开那一处刚刚结痂的伤口,坚定地要把它破坏的更加严重,
场地圭介好像撕掉黏在身上的膏药一样把她从身上扯下去,她撞歪了桌子,就这样撑着歪到一边的桌子大笑。
考核成绩公布那天,场地圭介一只脚踏进及格线,被数学老师当众表扬进步极大。
受赏时他看向真由子。那女孩黑色的短发海藻般包裹着她羸弱白皙的脸,她脸上细小的雀斑融化在光中。他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两只鸟盘旋着扑向飞机留下的长长云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