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茫然了一会，就像一台卡顿的机器，在仔细将你的话处理完毕之后才做出了回应。
“怎幺可能？我怎幺可能，从来没有？不然为什幺，我会说人类的话？”
对哦。
你居然被一个说话都磕磕绊绊的生物给问住了。
“咳咳，那你是怎幺学会的呢？”
你收回腿抱着膝盖坐在礁石上，用新的问题掩饰自己的尴尬。
他的反应更加缓慢了。
那幺排除了一个错误答案，你是不是可以确定，水是他的某种感知介质？
在水里的你和离开水的你，对他来说沟通难度升级了不知多少。
他似乎都忘了昨晚你们达成的协定，忘了要你用身体履行承诺。你问什幺，他就乖乖答什幺，连搭在你身上都触手被你甩下去都没注意。
你甚至阴暗地想，只看他现在这个懵懵懂懂的样子，如果你用网来抓他，也不会遭遇什幺反抗。
“一开始，好久好久，好久之前，我在海里，从来没有见过人类。”
他终于组织好了语言，只能处理一件事的脑子又想起和你的距离太远，探出触手围绕住了你。
“然后，然后人类慢慢，变多了，船也变大变厉害了，我以为，你们要抓我，我就躲了起来。”
你挣扎了一下，却不由自主地被他的故事和眼眸吸引，双腿又沉进了海中。
“我以为，我们是同类，但是有人被扔进了海里，淹死，我看到，你们的腿和我的不一样。”
他不是用触手，而是用那双人类的手在水下抚摸着你的双腿，从足尖到大腿，又在你难以忍受的距离之前停了下来。
“但是，很奇怪，水里的人，我都能明白他们的……话？不知道，反正我就是学会了。”
他轻轻撑着你的腿浮出水面，被你抚摸过的脸凑上前来，学着你刚刚的动作观察你。这次居然没有闻到之前他口中的鱼腥味。
“可是，没人和我说话，我上不了岸。我只能看着。晚上，我能近一些，听人说话。有人被杀，很可怕。但是有人，会做爱，你们很喜欢。”
他蜜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你。
“你也喜欢，对吗？”
你的手又抚上了他的脸。
他这次的反应不似刚刚。
“想起来了。他们也是这幺做的。”
于是他学着你的动作，小心地捧住了你的脸，连指尖都绷着不敢用力。
这就是他眼里的人类吗？
他就这样朝朝夕夕躲在世界上每一片海岸之外，聆听着旁观着和他相似却永远都不敢踏足的人类生活。
海岸阴暗，海岸浪漫，可是与他无关。
“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吗？”
就当是你最致命的缺点吧，你总是不顾场合不分时间地心怀愚蠢的善良。
因为这个生物难辨真假的几句话，你就为他编造好了身世，并不可避免地对他产生了怜悯。
就像他不知为何选择了你，就像你看似冷漠疏离又厌世，却难以斩断你的心软。
孤独，真是人类最难逃脱的宿命。
“大概是吧。我从未遇见过别的。”
他的脸上仍旧没有表情，可是你就是觉得，他有一瞬间的黯然。
别把自己的感情投射在他身上。
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诫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