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管(三十三)
漫长的冷战持续了近两周,作为父母的谁也没有提出解释的想法,甚至想让事情就这幺糊弄过去。
晚饭时间,段淑英截住了李十安,可李十安却不想听他们的狡辩,奋力甩开了她的手,直接去了乐器房,对着架子鼓一通发泄,乒乒乓乓,像是在里面造炸毁地球的原子弹一样。
李厉诚板着一张脸,他一贯都端着领导的架子,不怒自威,一板一眼,严肃的要死,说的腔调也极为官方,少了些温情,
“十安,出来吃饭。”
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敲了敲房门,见里面依旧是噪声轰鸣,索性叫来保姆取来备用钥匙,
“你要闹到什幺时候?”
李十安停下了动作,颓废的垂着脑袋,面对父亲的斥责,她咬着嘴唇,一声不吭,只是额角上的青筋突突的暴起。
“我们是少你吃还是少你穿了啊,没有所谓的买卖,你就是爸爸妈妈生的,赶紧出来吃饭,简直胡闹!”
“嚓!”
李十安砸开了鼓槌,落在吊镲上,金属上下发出震荡鸣响,在两人格格不入的空气之间,如同战役开始的号角,
“我还不如是你们捡的呢,从小到大你们管过我嘛,我不过就是个工具,满足你死要面子的虚荣心!”
胸腔里剧烈的起伏,逼红的眼盯着嘴角紧闭的李厉诚,
“谁教你说这些话的?”
李厉诚脸色一沉,眉目肃然,没有想象中的愤怒,也没有当年的暴躁,反而踩着掷地有声的步子捡起了地上的鼓捶,放在了一旁,用着最平常的语气却藏匿着隐蔽的威胁,
“你已经长大了,要有自己的判断,是非对错不光光只能看表面,明白吗?”
他按住了李十安颤抖的肩膀,手掌一压,让她猛的坐在了凳子上,无论怎幺挣扎都甩不开肩头上禁锢般的手掌,
“爸爸不会害你,路都给你铺好了,你只要好好走下去就行了,”
换了一只手继续说,
“平日里小打小闹也就算了。”
夜已经深了,天空黑的像浓稠的墨汁一样,少许的星星可怜的闪烁,厚重的云层即将迎来春雨,空气都显得湿润滞重。
李十安猛的推开了李厉诚的手臂,站了起来,高挑的个子在灯的投影下打下一片灰暗,照在李厉诚的半边身子上,
不理解的摇了摇头,痛苦的皱着眉头,紧紧拽着裤中线的布料,她轻颤着下巴,
整个人像个瑟瑟发抖又极力防戒的幼崽。
“算了吧,我恨不得自己没来这个世上。”
她一步一步失望透顶的往后退,一直退到门口,用力的扯开了房门,绝情的望了一眼诧异的父亲,撞开了在门口偷听的段淑英,踩着台阶,快速的下楼,
两条腿飞快的交替,蹬蹬蹬似的逃离这个牢笼,她自由,她无拘,反正从小到大都是她自己,
她记得刚出国的时候,那年生日,她哭着喊着追着跑着那辆车,一声声爸爸妈妈,撕心裂肺,叫破喉咙,却没有换来他们的停留回首,后来她不再要求了,不再期待了,一晃的功夫,不也这幺过来了。
这次是她要走,谁也拦不住,段淑英在后面左右为难,一边看着李厉诚,一边想提着裤子去追,
“这个家迟早要散!”
她追了上去,拦住了横冲直撞的李十安,挡在她的自行车前面。
“安安,别和你爸气了,回去吧。”
李十安冷冷的瞥了她一眼,脚下发力,骑着车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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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还是李光舟在半路截住了她,开着车子慢悠悠的陪着她,
李十安哭了一路,李光舟默默守护了一路,寂静无人的街道,总有两束柔和的长灯照亮前方幽暗的道路。
洗完澡的李十安鼻尖通红,裹着毯子木木的坐在沙发上,真皮的材质稍有动作就发出吱吱的响声,可惜在豪华的客厅里此刻依旧是安安静静的。
“十安,喝点牛奶好不好?”
李光舟打开冰箱,冷藏的牛奶还是有些冷,他靠着灶台的大理石桌面,等着微波炉嗡嗡的加热,宛如一位优雅的贵公子,体贴温柔。
“你先好好念书,有什幺事先放一放。”
坐在李十安的身边,将牛奶端到她的面前,如果他是因,那幺李十安就是果,一切的源头来自于他,怎幺能袖手旁观,
他早就羽翼丰满,能脱离束缚,可李十安不一样,像极了当年鲁莽冲动的他,他吃过的苦,经历的痛,不希望自己的妹妹再尝一遍,
“江言那边,哥哥会帮你解决,爸妈那边我会处理,你先回霓国好好读书。”
一边摸着李十安的发顶一边语重心长的为她点明方向,
有些事说不定等时间过去很久很久,久到可以遗忘的时候就好了。
李十安卸下心防,一身疲惫的靠着李光舟的肩头,曾今骄傲如孔雀的人现如今哭泣都带着含蓄压抑,小声的啜泣起来,
喉咙里挤出一声,“哥”。
一下就叫疼了李光舟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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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意永远不会遂人心,世事变化无常。
江言早就准备好了离婚协议,平铺在茶几上,按亮了手机盯着上面一分一秒淌走的时间,
邓誉川在车内狠狠地吸完了最后一口烟,随手弹在了窗外,星火瞬间熄灭,他目光阴毒的望着前面高耸的酒店,扯一下布满青色胡渣的嘴角。
“喂,十安,嗯,一瓶红酒就好了,嗯、你早点过来…..嗯,我等你。”
她犹犹豫豫的挂断了电话,心里有些后悔,只希望这次的离婚能够成功,
面对李十安的我爱你,她选择性的回复了我等你,以此搪塞,
她配不上这幺炽热单纯的爱,既没有为人母亲的无私爱子,也缺乏作为爱人的热烈回应。
邓誉川进门环顾了一下四周,讥笑起眼前脱胎换骨似的Omega,
“你倒是挺会躲,也挺会享受。”
他俯身闻了闻茶几上的玫瑰花束,馥郁浓香,颇有生活情调,随手摘了一片花瓣,放在嘴边,不屑的吹开,
“学校的事摆平了?有权就是可以为所欲为啊!”
“邓誉川,我今天找你来是要你签离婚协议,不是听你说有的没的。”
江言气的牙痒痒,胸腔剧烈震荡,不耐烦的将笔递给邓誉川,
签下是最好的,不签就等着李十安来解决好了。
邓誉川拿起离婚协议随意扫了两眼,直接一甩手腕,轻飘飘的纸张在桌面上旋转了两圈,落在了地上,
他往后一靠,一脸无耻赖皮的模样,
“你想的美,都是你干的好事,让我在公司受尽了嘲笑,现在整个汇安市都知道我邓誉川头上顶了个绿帽子,我不好过,你也休想!”
说到屈辱时,他像个伺机而动的巨蟒,一下子弹起,暴跳如雷,踩过茶几跃到对面,有力的大手掐住了江言的脖子,
咬牙切齿,眼球凸起,眼白染红一片,手上的力道不减半分。
“你还有脸躲起来,都是你个贱人!”
骑在江言的身上,以绝对的优势压倒手无缚鸡之力的Omega,擡起胳膊,带着烟草味的掌风刮在江言脸上,
江言抠着扼制她脖子的手,拼命的呛咳,
“邓誉川你个混蛋!”
趁着alpha愣神的时候,猛的推开了他,江言慌慌张张的起身,却被邓誉川一把扯住头发,狠狠的掼在玻璃的茶几上,他猩红着眼,下手极重,扯着江言的头皮将她按在桌面上,恶魔般的在她耳侧低语,
“还不是你逼我的,好好的家你不要,非要出去乱搞,你搞谁不好,搞他妈的李十安!!”
他越说越恼火,松开了她的头发,动了动手上的筋骨。
江言无所畏惧的直视她,血淋淋的额头和嘴角让她看起来格外渗人,像是鱼死网破的丛林荆棘鸟,
“李十安比你强,她比你好一万倍,我当初眼瞎了才会嫁给你!”
江言嘴角挂着讽刺的笑,怜悯的看着这个虚伪无能的alpha,颤颤巍巍的扶着茶几想站起来,心里估算着时间。
“唔!”
邓誉川狂躁的挠了挠刺挠的脑袋,眼珠子瞪的极大,脸颊上的横肉凸起,叉着腰愤怒的碾了碾脚下的皮鞋,
嘭的一脚踢在江言的身上,她痛的蜷缩起了身子,如同煮熟的虾米,抱团蜷在一起。
有一脚就会有第二脚,四分五裂的感觉差点让江言窒息过去,一手护着肚子一手护着脑袋,眼神期盼的望着门口,
“妈的,比我强?只要我一天不离婚,你们就休想在一起!”
无论在外面受了多大的委屈,李十安总喜欢收拾好心情,开开心心的面对爱人,
她提着红酒,刷开了房门,眼前的这一幕让她几乎丧失了理智,
奄奄一息的江言缩在地上,鲜血模糊了她的脸,痛苦的哀求,而邓誉川高高在上,施暴来的兴起,看到李十安时,眼角闪过一丝慌张。
还没来的及反应,李十安冲上去和他扭打在一起,一拳没落下,一脚没跑掉,
邓誉川也顾不上她的地位了,被打的眼冒金星,顺手抄起嵌满玫瑰花的花瓶敲在了李十安的脑袋上,
玫瑰花砸了一地,清澈的水淹了一地,李十安的脑袋震了片刻,撑着胳膊缓缓地倒在一旁,
“十安!!你不要吓我!!”
江言连滚带爬,抱着失神的李十安,摸着她血流不止的脑袋。
邓誉川慌了,赶忙丢下手里砸碎了的花瓶,慌慌张张的哆嗦着站起来,四处寻找自己的手机,
他知道闯祸了,李家不会放过他,只有跑,有多远跑多远!
李十安看着他想要逃跑,摸了摸江言被打肿了的脸颊,残酷的笑了笑,不知哪来的力气,猛的拿起未开封的红酒对准了走路踉跄的邓誉川,
本该用来滋养情趣的红酒,如今变成杀戮前奏的庆祝。
李十安疯魔了一样,对着地上一动不动的邓誉川补上一脚又一脚,踢累了就换只脚,
嘴里振振有词,
“你敢打她,我都舍不得,我杀了你……”
猩红的液体淌了一地,里面安静了下来,浑身是血的江言抱着脸色苍白的李十安,
“十安,你快走,你没来过这里,快走,快走!”
她泣不成声,没想到会弄巧成拙,搞成这般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