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化十三年,皇帝懒怠政务,内常侍刘长吉得宠,常出宫禁为其寻民间美女,二月里升了正四品内侍。此后,便日夜出入紫宸殿侍候皇帝笔墨起居,奏其阻塞天听,祸乱朝政者一夕之间不下十数。
宰相温致恩以宦官干政为引子,同翰林院群臣上表,对内廷宫侍口诛笔伐。然朝臣之中,受宦官恩泽者不计其数,朝内因此党争四起,两股势力针锋相对。皇帝一旦上朝,便恨不得提起刀来当庭对质。
反观内廷之中,全然是另一番景象。日日皆是皇帝与宫妃言笑燕燕,把酒行欢之声。
三月时节,春花正好。听说太液池边的玉兰昨夜里盛开,皇帝早早地便差刘长吉在自雨亭之中摆下素宴,要请各宫妃子赏春日盛景。
日上三竿,皇帝起了便往御花园去赏景。看到了那琼花玉树中来往穿行的俏丽宫女们,对身边的立着的绿衣宦官笑道:“长吉,瞧瞧这些漂亮的丫头,一个个在步子如此轻快,真是比花还娇美啊……”
“还不是因为主子要在亭里摆宴。”刘长吉涂白了的脸上贴了笑,见皇帝有自苦衰老之意,招呼了手下的人把园子里的宫女们赶出去。“宫里头做事儿的人,能得见天颜,自然都高兴。”
皇帝听了这话,很是受用。
“今岁年景好,那朕就多摆几桌,你去把崔尚书和丞相也请来……”
刘长吉忙应下,说皇帝圣明。
御驾在花丛中走了片刻,沿路上的宫人寥寥,早被刘长吉的手下清了出去。
本还在想要请哪些近臣入宫,皇帝的心神却被花树中一道清婉细腻的女声所分了出去。
“欲共柳花低诉,怕柳花轻薄,不解伤春……”低吟浅唱之中,仿佛能见娇女伤春的哀颜。
刘长吉不知是谁如此胆大,竟敢违逆他的指令,正要吩咐手下把这宫女押到宫正司去受罚,就见皇帝摆了摆手,示意撵驾靠过去。
那女子容貌艳丽,跪坐在一株玉兰前,捧着落下的花儿,依旧伤情地唱着,好像并未意识到自己冒犯了御驾一般。
刘长吉见多了这种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来御前邀宠献媚的宫女。看她打扮,估计还只是个没有品级的洒扫,他脸上带着轻蔑,架不住皇帝心情好,就说:“倒是个有几分容色的。”
皇帝失笑,打了他肩膀一下:“在朕身边儿跟久了,这样的美人儿都看不上眼了?”
刘长吉忙跪地讨饶,不轻不重地扇了自己一巴掌:“奴婢可不敢啊!”
“除了你也没有谁敢了。”皇帝此话若是说给外臣听,那是足以治刘长吉死罪的,不过在这内禁之中,这话听多了,连些责备的意思都说不上。
刘长吉那一声巴掌惊动了那跪地泣花的宫女儿,她慌忙起身,跪在地上求饶。
“起来,让朕瞧瞧。”皇帝对着那宫女勾了勾手指,她哭得面色红润,带着些许小女儿家的娇羞,眉目显然是精心描画过的。皇帝对这事不在意,只觉得这宫人美貌,刘长吉却能看出她脸上那妆里功夫不浅——脂粉勾勒皆是若有若无,最是妩媚。
“长吉,你带人退下。”皇帝已然意起,刘长吉自然不愿坏了他的好事,他正好要查是哪个胆大包天的人,竟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往皇帝身边儿塞人。
众内侍把周围所有宫人清退,在皇帝幸了那宫女之外的地方守好了各处道路,不一会儿那花林里就响起了女人的娇吟和肉体拍击的声音。
年纪小的内侍听了这种声音还有些脸红,像刘长吉这样在宫里呆过十来年的人,对这种司空见惯的事情早就如同古井无波——他现在忙着抓那个违逆他的人。
刚走出几步,刘长吉的火还没消,面前就跪下了一个匆匆赶来的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