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处道:“我一个学官,与翰林院搭不上界。”
螭螭却道:“听说麒麟阁的功臣像旧了,大姊夫命二姊夫寻觅好画师翻新。耶耶荐竹里郎与二姊夫就是了。”
荀处笑道:“这到底是你的门客,还是我的门客?”
非是不肯相助女儿,懒怠搭理淳于郎也。
自从虬虬夭逝,荀处对这个擅于钻营的二女婿冷澹了许多,不像荀皇后那幺明显,但确是冷澹了。倒不是因为幽求做错了什幺。本朝礼仪规定,妻亡后,丈夫须得守孝一年。幽求却足足守了三年另六个月,方才再娶。对于荀家,依然执子婿礼,比之前更为谨饬。
然而,荀家对幽求,颇有天家对驸马的苛求,我们女儿死了,你还活着,这就是罪过。幸得天子对前连襟无芥蒂,去年擢他作了翰林学士。
是以,荀处婉拒:“你去同他说,成与不成,就看你小阿姨的面子有多宽了。”又对竹里陂道:“竹里郎明日迁居,大概还有许多事体需要料理,老夫就不耽搁你辰光了。”已然恩允他入住荀氏太乙宅。
竹里陂谢过,仍由苍头送出。
外庭,一位黄裙贵妇恰好下车来,却是韦夫人。
竹里陂只得上前见礼。
韦夫人洞悉地微笑,“哦,好巧。”
竹里陂赧颜。
只听韦夫人道:“钟尚书那里有了回话,我正要寻你商量,不想偶遇此间,倒省了奚奴腿脚。阎供奉新近致休,缺是有了,只是竞争者亦多,若要稳拿,须得纳钱十万文。你若一时钱不凑手,我倒可以资助。”
十万文……
十二岁前,竹里陂匿居岷山深处,记得姑丈打鱼卖鱼,日入二十文;表姑纺绩,一匹葛布可得十五文。虽然有父亲供应他衣食,生活依然寒苦。十万文绝非小数目,受人此等恩惠,无异于卖身。竹里陂感念韦夫人的慷慨,但既已决定做螭螭的“门客”,只得再度回绝她的好意。
韦夫人一笑,自我解嘲道:“贿赂画师是昭君时代就有的风气。我年青时的风华,只有那几张旧影做鉴证,如何不紧张?还请竹里郎不要见笑,更不要多心哦。”
竹里陂一揖承诺:“夫人的写真,我必用心复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