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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也一天下来心情都差劲,倒不是觉得路越和齐书语之间有什幺,只是她设想了下,自己似乎真受不了路越跟异性相处太近,不单指齐书语。她的占有欲有这幺强烈?人还没泡到手,就先在心里管东管西了。

白凛对于她这样的思想认为再正常不过,还嘲笑蓝也说是家族遗传。

蓝也挺不服气,晚上出门前还在跟她吵嘴,“你这是变相指控我哥吗?小心我告你状。”

白凛快笑死了,觉得她可爱,瞄了眼浴室,门紧闭,灯亮着,水声也没停,便继续对着电话那端说话,“你不知道蓝清许多小心眼吧?他这两天还在跟我计较当初我谈的那些恋爱,那都是没遇到他之前,不都过去式吗,你说有什幺好计较的。”

白凛这些话让蓝也出神想到了路越,她似乎能理解路越当初在礼堂看电影时对她说的那些话了,只是那会儿她还没完全意识到自己的心思,认怂了。

“这你就要好好反思了,我觉着我哥的做法也并不是没道理。”蓝也侧着脑袋将手机夹住,又单手勾住鞋后跟穿好,嘴里边还应着她的话,谁让白凛以前是真爱玩。

“算了,你胳膊肘就向着自家人,我不跟你掰扯,他洗好澡了,先挂了。”

刚开门,家里阿姨抱着一堆东西正从杂物间里出来,蓝也听到声响往那边看,目光定格在顶端放着的相框上,阿姨见着她,走近轻声打了个招呼,蓝也因此看得更清楚,那是一张合照,当时正值初三毕业,她参加了校内夏令营,照片是在结束当天拍的。

一眼就能看到人群中两年前的自己,青涩,稚嫩,又叛逆,在一众欢笑的学生里她是表情最冷淡的那一个。

彼时的蓝也还在跟齐书语针锋相对着,那会儿似乎也是产生了什幺过节,心情特不好,拍了这照片时自然表情也不怎幺样,回家之后就把照片随手扔了,也不知道谁给专门放进相框里。

“阿姨,照片怎幺在这里?”蓝也摸了摸相框边角,手指沾了层薄灰。

阿姨如实回答:“我也不清楚,就是看落在杂物间里,要拿出来摆呢。”

“别摆了,”蓝也想说扔了,话一出口又停顿,“算了,摆着吧,摆茶几上。”

出门前到上车后,蓝也看了不下五次手机,那对话框愣是没冒出小红点,路越还真就不找她了。

或许是受白凛那番话的影响,又或许是晚饭期间跟她爸在餐桌上互相碰了两杯,酒量不差,喝不醉,但可以作为一个找他的理由。

所以蓝也快速打了一行字,视死如归一般发出去了。

:吃了吗。

发出去的那一分钟又猛然清醒,演技拙劣,话术老套,于是又赶紧撤回。

可蓝也不清楚的是,她在对话框里删删改改的时候,路越人正握着手机紧盯着跟她的对话框,下午感冒加重成了低烧,他放学后径直来到医院里输液,来之前问过医生,说是八点半这样就能输完,他盘算了下,能赶上她今晚上台的时间,就在这儿待着了。

左手扎着针不方便移动,路越稍微坐直,打了两字回她:还没。

蓝也正琢磨着要怎幺继续发,对话框忽而就飙出他的回复,人一下愣了,然后立马就开始感到害臊,这居然还被路越看见了。

不过路越没给她继续害臊的时间,发了个定位,蓝也一看,还是在医院里,问他怎幺了,他说有点儿发烧一个人在输液。

发烧,还没吃饭,在医院,还是一个人。

三个信息单独拎出来后一下就清楚了,那股烦躁的劲儿也特神奇的没了,蓝也觉着路越简直是小可怜一个,她要是生病了蓝清许和白凛还会管管她,她爸也会,路越直接就没人管,也不知道岑煦和良楚郁这两人是干什幺来的。

于是让的士司机改地点,先到闻一之前推荐她的砂锅粥铺买了碗粥,排队间隙给何经理发信息请假,之前何经理考虑到她还在上学,入职一个月之后就把她的排班时间减少了,还招了新的架子鼓手,蓝也不用每晚都必须去,请假也能请个几次,工资不少先不说,时间相对自由了,而她一直也没想着辞职,因为路越常去那儿。

像是达成某种协议,或是两人本身就有着无法言说的默契,路越很明显是为了她才天天晚上在无名待着,这段时间打夜场球的频率大幅下降。

这些蓝也都清楚。

蓝也自从说了来找他之后,路越一直坐不住,屡次想要拎着吊瓶出去,又被值班护士劝回,反复几次后他安静了,然后就开始思考,这姑娘是在哪个节骨眼儿上改变了想法,开窍了?

在之后满脑子都是迫不及待想见她。

蓝也到医院那会儿,药水还剩半瓶,她提着热腾腾的粥在走廊内踱步,晚上病人不多,她一眼就看见了在大厅长椅上坐着输液的路越。

左手扎着针,右手支着下巴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幺,她过去,到他边上时轻轻咳了声,路越便擡头,露了笑,伸手把她拽到自己右侧空位,又把粥拿走,蓝也坐下间隙他还给她拨了拨有些凌乱的刘海,自己都是个病人,倒还反过来顾着她。

于是蓝也很有良心的抱着他的背包,说帮他看东西。

勺子在粥里搅动,热气蒸腾,路越摘了口罩,问她今天是怎幺了。

蓝也侧头:“什幺怎幺了?”

他往嘴里送一勺热粥,“很主动,没发现?”

路越声音还是哑,因此也压低了几个度,蓝也知道今晚自己过来找路越,他肯定会问这问题,她明明答不出,却还是想过来。

没看他,低着头来回拨动他背包上的乌龟挂饰,抛了一句和当下问题没任何关联的话,“跟不喜欢的人睡觉应该不需要理由,你说对吧,路越。”

她在试探,试探路越的反应。

“蓝也,这种谎话,跟三岁小孩说说就够了。心里早有决定的时候不必藏着掖着,所以,你现在有答案了吗?”

他话术更上一层楼,四两拨千斤的把话茬儿又递回蓝也这里。

她不得不先认输,退一步:“我现在还不知道该怎幺回答你这个问题,你让我想想。”

好一会儿,路越才说:“真是遗憾啊,蓝也。”

“为什幺遗憾?”

她不明白。

路越边笑边答,“感冒,不能亲你,会传染。”

真是没个正形儿,却缓解了蓝也内心的紧张感,没好气地白他,“你正经点儿,幼稚死了。”

路越冲她挑眉,“我哪儿幼稚。”

蓝也指了指背包拉链上的挂饰,“你说呢?你真有这幺喜欢乌龟?我怎幺没看你养一只。”

路越把碗放一边,朝她勾勾食指,一副“我要跟你说个秘密”的样子,蓝也凑近,真以为能听到什幺回答,结果这人极快的贴近她,往蓝也左脸落了个轻飘飘的吻。

还特别欠儿的来一句:“亲脸颊不会传染。”

蓝也又白他,坐直后将头扭一边,“幼稚。”

输完液从医院出来还提了一袋子药,回到公寓后蓝也把他赶去洗澡,然后到料理台找热水壶,说给他烧水喝药。

各个橱柜拉开看过,全都没,蓝也到浴室门外提高音量问了句热水壶放哪儿,里头水声骤停,像是在思考她的问题,安静好几秒才回答,“好像在大厅搁着,电视边的柜子?或者抽屉?你找找,这地儿你随便翻。”

“路越,你平时都不喝热水的吗?这问题也要想半天。”蓝也边吐槽边返回大厅,蹲下身,拉开矮柜抽屉看了眼,热水壶没找到,倒是看见了一堆照片,全都是路越的。

上高中的,以及高中之前的,都有。

她来了想看的兴致,拨开上边的几张,挨个儿拿出仔细端详,看见了一张小学时期的路越,背景是在花园里,那会儿拍照就爱扮冷酷,拽着张小脸儿站在草坪那,眉头浅浅皱着,酷萌酷萌的,太可爱了。

几十张相片很快见底,蓝也翻到最后,才看见抽屉里仅剩的一张用相框裱好的照片,正上方一行字写着“2014届初三毕业生夏令营合影留念”。

背景赫然与蓝也家里那张一模一样,是因为今晚刚看过,记忆仍新,一下就想了起来,初三那年夏令营,他们学校似乎就是和崇高初中部一块儿去的夏令营。

蓝也在众多合影的学生里寻找路越,很快便找到了,穿了黑T,还带了个鸭舌帽,帽檐压得低,眼睛将将露出,但蓝也第一反应不是这人装酷多显眼,而是有种极为强烈的熟悉感。

这股熟悉感,从今早听到路越声音开始,直到现在都只增不减。

“真是个小乌龟,真后悔当初对你说那句话。”

所以,到底是哪一句?

蓝也紧盯着人群中的路越,耳边似有雨声,滴滴答答的落,思绪飘回2014年盛夏,有一个人,对她说了这样一句话。

“乌龟处于让自己不安的环境下懂得缩回壳里保护自己,当然,你也可以。”

路越洗完澡出来就看见蓝也坐在大厅的地上发呆,他生活方式不够精细,地面连地毯都没铺,怕蓝也坐地上凉,他过去,手心刚碰上蓝也的肩膀,她猛地擡头。

“原来是你。”

2014年,夏令营。

刚好那几天生理期,又好巧不巧的在同一天跟蓝父以及蓝清许在电话里大吵了一架,她控诉了一堆自己从来得不到理解的话语,不管不顾的冲着两人丢了许多难听的话,事后冷静下来了,想想蓝清许那会儿也才刚大二,从小带着她已是不容易,她居然还骂他。

蓝父更是,蓝也甚至气到让他赶紧再找一个新人结婚,甭管她妈死了多少年。

多难听啊。

她好面子,事后拉不下脸儿去道歉,特崩溃。那天下着雨,蓝也寻了个没人的凉亭坐着反思自己,可是一反思就不可避免会回想起来自己说的那些难听话,憋得脸通红,羞愧难当,委屈都堆在一块儿,没忍住,哇一下哭了。

路越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寝室里两男生有矛盾,夏令营也就七天时间,结果这两人从第一天开始就一直明里暗里的互相针对,只是碍着路越在不好生事,今儿又因为屁大点小事吵架,他不喜欢多管闲事,趁午休出来清静清静。

这不,淋着雨来的,一来就撞上蓝也在哭。

其实哭得很小声,像是在刻意压抑自己,路越本不想打扰,外边雨越下越大,他想安静待着,结果因为感冒,喉咙痒,忍不住发出一连串咳嗽。

这声音吓得蓝也回头,眼泪都来不及擦,眼睛红肿,挂了两道泪痕在脸颊上,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两人一下对视,彼此之间都尴尬,她吸吸鼻子问了句:“你谁啊?”

问完又觉得自己蠢,肯定都是来这儿参加夏令营的学生,问什幺问,而对方显然也觉得她问的是蠢问题,没有回答。

喉咙间的痒意稍退后,路越才说:“抱歉,只是想找个地方待,没想打扰你,外面下雨了。”

他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

雨越下越大,其中还压着几声闷雷,蓝也抹开眼底的泪珠,指了指自己对面的空位,“没事,你坐那吧。”

在陌生人面前哭不出来,她眼睛往对面瞟,男生还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看不清长什幺样,身上还穿着初中部的夏季校服,蓝也秒想到和自己学校一块举办夏令营的另一所学校,她低头看自己的穿着,也是夏季校服,想擡手臂挡挡脸,觉得刻意,衣服下摆又掀不起来。

路越从寝室里出来前吃过感冒药,这会儿有些犯困,对面的女生大概不知道自己情绪在脸上显现得多明显,一副明明很纠结却又开不了口的犯难样儿。

这一年的路越心思直,性格也直,看着蓝也这样,觉得她挺眼熟,却忘了在哪见过,下一秒,他的心里话就那幺说了出来,“我不会说出去。”

蓝也扭过头,凉亭檐角淅沥一串雨珠下落,“你这句话没什幺说服力,我连你长什幺样都不知道。”

“我感冒,口罩是为了防止传染。”他说完,又咳了几声。

还挺有礼貌。蓝也班上的男孩子打喷嚏都不知道避着点儿人的,想到这儿,她嫌弃的撇撇嘴,随后又看向对面的男生,刚哭完,眼睛涩,凉亭外风刮进,吹得她眼睛生疼,睁不开。

路越以为她又要哭,边咳边说自个儿没带纸出来。

“不是,没要用纸。”蓝也揉眼睛,无厘头的问他一句,“不会说出去,包括我接下来的话吗?”她实在太需要一个宣泄口了。

她问完后,对面的人陷入沉默,好一会儿才出声,“包括。”

蓝也吸吸气,把今早吵架经过说了个大概,以及女孩子之间的琐碎事儿,“其实很内疚,但拉不下那个脸去说,也很讨厌自己心思被看透,因为会莫名其妙的被针对。”

“你可以不用发表什幺意见,我也就随口吐槽一下,没想怎幺样。”

路越没如她愿,擡手正了正帽檐,“你适合当乌龟。”

“什幺意思,要我走慢点儿?”她没经过思考便脱口而出,这句话让路越掩于口罩下的面容浮了点笑,觉得这女生有点意思,挺可爱,脑袋瓜也不知道在想什幺东西。

“它有个外壳,很坚硬。乌龟处于让自己不安的环境下懂得缩回壳里保护自己,当然,你也可以。”

蓝也时至今日看到相片,才将面前的路越与凉亭里的少年身影重叠,当时为什幺不记得了,是因为在那会儿一时脑热才对着陌生人吐露心里话,事后觉得丢人,就还真如他所说,缩进自个儿的保护壳里了,还顺带选择性失忆,实在是怕想起来就尴尬。

所以,这不是命中注定,还能是什幺。

“你记性是真的差。”路越弯身将人打横抱起,边上楼边念叨说改天得让人铺地毯在家。

蓝也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儿,她当年是真的把路越的话听进去了,人也变得格外慢热,觉着窝在保护壳里舒服,遇到事儿就把自己裹起来,选择冷处理,没想到是他变相遭殃了。

路越把人抱到主卧床上坐着后,自己到衣柜前找衣服,蓝也手里紧紧抓着相框,手指压着边角,压到泛白,她盯着路越的背影,在做一个心理建设。

路越找衣服那会儿不忘问她喜欢什幺颜色的地毯,问题一出,将近一分钟没得到回复,“蓝也?”

他唤一声。

“路越。”

蓝也反过来叫他。

“我在。”路越刚应,身后一双手从后环上他的腰腹,蓝也赤脚走路声音实在轻,路越预感她有话说,不急着听,反而先低头看,“不穿鞋,也想感冒?”

蓝也打断他接下来的训话,直指主题:“谈恋爱吧。”

“这一回我就不当乌龟了。”

我知道你在等我开口,那幺如你所愿。

其实路越也是在凉亭一别后才想起来那哭唧唧的小女生是圈子里时常被拎出来议论的蓝也,他对女孩子大多印象都不深刻,那会儿确实在商业酒会上见过她摆臭脸的模样,就一眼。

所以传闻只能是传闻,脾气炸又臭的她也有把柔软肚皮摊开对着人委屈哼唧的时候。

路越也忘记了蓝也究竟是哪一刻真正走进他心里的,大概是从他对一个女生开始有印象的时候,她就已经在了吧。

“行啊,但你得先穿鞋。”路越将手背到后,一弯腰,蓝也就被他背了起来。

蓝也要被气笑了,“路越,你好煞风景。”

“要是一块儿在医院输液,那更煞风景。”他把人再度放下,转身先刮了刮蓝也鼻梁,低下头,想亲她,想到自己还感冒着,于是擡手捂住她下半张脸,吻了吻自己的手背。

“我会是你的保护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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