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三天后,仍未见到松松的身影,秦月镜才慌了神。往常,它从不会超过一天不露面,即使是雨天,它也会趁着雨停,窜进来与秦月镜亲昵一番。头两日,秦月镜想着它也许是受了薛挽琴的惊吓,躲着不敢出来,可到了第三天,她总觉得心中不安,便命宫里的太监小苗搭了梯子,爬到树上看看小木屋的情况。
小苗三两下便爬了上去,往小木屋里张望。突然,他的动作停住了,低头看了看站在树下的秦月镜和知礼、明书。
知礼见他不动,急得直催:“哎呀,你到底瞧见了没有?”
“娘娘、知礼姐姐,松...松鼠在木屋中。”小苗小心翼翼地答道。
知礼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秦月镜却突然脸色一变,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命道:“小苗,你将它...将它抓下来。”
小苗将手伸进木屋中,小心地将松松握在手中,从梯子上爬下来,跪在秦月镜面前,将双手举过头顶。
松松躺在他掌中,毛茸茸的肚皮急促却微弱地起伏着,小嘴微微地张着,大尾巴无力地耷拉下来。
知礼捂着嘴惊叫了一声,秦月镜伸出手来,极其温柔地将它抱到自己掌中。她的手心能感受到它的呼吸,但太微弱了。它整个身体都软绵绵地瘫着,一点也不似往常的活泼跳脱。
秦月镜指尖冰凉,双手都在颤抖。她将松松裹在掌中,转身便往殿里走,走了两步,她哑声说了句什幺,知礼没听清,连忙追问:“娘娘有何吩咐?”
她转过头来,眼中盈着泪,声嘶力竭地吼道:“宣御医!”
太监们飞奔而去,知礼和明书急忙扶着秦月镜回到殿中。她将松松放在桌上,拿了个软垫垫着,轻轻地抚着它的肚皮。
“松松...你怎幺了?为何这几日不来与本宫玩?”她轻声对它说着话,纤细手指顺着它的脑袋,抚过它的背,又勾一勾它的尾巴。以往,它会用尾巴卷一卷她的手指以示回应,可今天,她手指一勾,它的尾巴便软软地垂下去。
“你是不是饿了?本宫给你寻些吃的可好?”秦月镜的声音逐渐颤抖,松松的小脑袋动了动,侧着头似是在看她。它原本又黑又亮的小圆眼睛,如今已经一片浑浊。
秦月镜已说不出话,只一下一下不停地抚摸着它。
在她的手指又一次轻轻抚过它的尾巴之后,它原本急促起伏的肚皮不动了。
秦月镜咬紧了牙关。松松的身体还暖乎乎的,可就是不动了。
这时,资历最深的徐御医提着药箱赶到了,他慌慌张张小跑到秦月镜身边,却是一愣。知礼连忙附耳说道:“徐大人,那是娘娘心爱的松鼠,您...您尽力看一看。”
徐御医犯了大难,他可没学过如何医治动物啊!但他还是硬着头皮上前揖了一礼:“皇后娘娘,请容微臣...”
秦月镜沉默地收回手,徐御医连忙伸手仔细摸了摸。虽没诊过动物,但大差不差,总也是有五脏六腑的。他万分仔细地检查了一番,才敢确定松鼠已断气了。他仍不敢怠慢,又再细看几遍后,打开药箱取出一枚银针,在松松嘴边的毛发上刮了几下,随后观察着银针,只见那针片刻后,慢慢变黑了。
徐御医连忙禀报:“娘娘,以微臣诊查的表象来看,松鼠应是中毒而亡,近日宫中在放药灭鼠,想来许是误食了鼠药所致...”
门外传来高声通传:“陛下驾到——”
一众人等急忙跪迎,秦月镜缓缓起身:“臣妾参见陛下。”
祁元景道:“朕听闻你传了御医,身子哪里不适?怎不在床上休息?”
秦月镜表情木然:“臣妾谢陛下关心,臣妾无事。”
祁元景询问的眼神投向徐御医,徐御医连忙答话:“微臣来到娘娘宫中,诊治...诊治...松鼠。”
“松鼠?”祁元景眉头一拧,越过秦月镜的肩膀往后看去,这才看见了一动不动的松松。“它这是...?”
“如陛下之前的旨意,它死了,被毒死了。”秦月镜语气平淡,根本听不出一丝情绪波动。
祁元景的眉头又是一皱,他听得出秦月镜的怨气,但眼下情形,他也不忍训斥她,只得说:“皇后莫要过于伤怀,身体要紧。”
“陛下,臣妾认为它并非自己误食了鼠药,而是遭人投毒。它向来只在树上觅食,怎会误食了投在宫墙下的鼠药?”秦月镜缓缓擡起眼皮,无神的双眼直视着祁元景,“陛下,可否为臣妾作主,找出投毒之人?”
祁元景叹了一声,朝袁简递了个眼色。袁简会意,马上退出去,命人将树上的木屋拿了下来,端到殿上,仔细里外检查了几遍后回禀:“禀陛下、皇后娘娘,木屋中未见任何残存的鼠药。”
祁元景扶着秦月镜的双臂,耐心软声劝道:“皇后可听到了?无人投毒,许是它自己出去玩耍时,误食了鼠药。”
秦月镜定定地看着他,不应声。
祁元景真龙天子,竟也被她这眼神盯得有些发怵。他拉起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朕知你心中难过,但悲痛伤身,你要注意心绪。不过一只松鼠罢了,皇后若觉得寂寞,朕命人送一只会说话的鹦鹉来,陪皇后说话开心罢。”
秦月镜的目光闪动了几下,眼中的光终是灭了。
她缓缓行了一礼:“臣妾谢陛下厚爱,不敢劳陛下费心。”
她脸色苍白,祁元景瞧着不妥,便让她坐下,命徐御医诊查。徐御医连忙搭上帕子为她诊脉,后道:“皇后娘娘此时脉象急乱,是心绪起伏所致,短时暂无大碍,但断不可过于神思忧虑,娘娘千万要保重凤体啊!微臣开几方药膳,请宫中的姑娘们每隔日烹了,让娘娘进食以补气血。”
明书将徐御医请到一旁开方,祁元景柔声对秦月镜道:“皇后快到床上休息,这几日后宫请安便免了,你安心休养,不可过度伤怀,明白吗?”
秦月镜如行尸走肉般慢慢点头:“臣妾明白,臣妾谢过陛下。”
祁元景拍拍她的脸:“好,你且休息,朕先走了。”他转过身,眼光瞥到了仍躺在软垫上的松松。
知礼察觉了他的目光,连忙上前:“奴婢们会照顾好皇后娘娘,处理好此事,请陛下放心。”
祁元景点头走了,知礼连忙去扶秦月镜,她却不动,将松松抱在手中:“知礼...你看,它身子还暖暖的...”
知礼的眼泪一下就落了下来,抹着泪道:“娘娘...您别这样,您自己的身子要紧啊!”
明书见她哭,也跟着哭了:“是啊,娘娘...您要是心里难受,您就哭出来罢,奴婢们怕您憋坏了身子...”
秦月镜却摇头,眼里一滴泪都没有。她轻声道:“明书,你去寻个漂亮些的盒子来。”
明书抹着泪去了,翻了个玄木漆盒出来。秦月镜温柔地将松松放了进去,又放进了自己的一条帕子:“它如此喜爱本宫,便让这代替本宫陪着它罢...知礼,让小苗他们,到树下挖个坑。”
知礼急忙去了,秦月镜抱着盒子,待小太监们挖好了坑后,将漆盒放了进去,又命他们埋好。
那一小块土面被填平,已不太看得出曾挖过的痕迹了。秦月镜呆站着,看着那处发怔。知礼心里慌,忙搀着她:“娘娘...奴婢扶您进去休息罢。”
秦月镜也不言语,任由知礼扶她进了殿,替她宽衣,又扶她倚躺床头。
明书已从小厨房端了一碗山药参芪汤来,跪在床边:“娘娘,奴婢瞧您脸色差得很,手也这般凉...您喝些汤暖暖可好?”
秦月镜摇了摇头:“本宫没有胃口,你拿下去吧。”
无论明书如何请劝,她都只摇头,明书没有办法,只得先端下去。
秦月镜双目无神,空洞地盯着幔顶。她脑中反复回响着祁元景的话,“不过一只松鼠罢了”。他确实不懂,“不过一只松鼠”给她带来的是甚幺,他也从未将她喜爱松松的话放在心上。
虽然她心中从来都明白,她不是祁元景心尖上的人,但她也从未曾料过,他会对她忽略至此。
两日过后,秦月镜还是这副丢了魂的模样,困了便睡,醒来便坐着发怔。看着秦月镜整个人失魂落魄的样子,知礼和明书急得团团转,却又不知如何是好。
“知礼姐姐,娘娘这...我们...我们怎幺办啊?我还没见过娘娘这副样子呢!”
“皇后娘娘本就性子淡泊,与宫中其他娘娘又不交好,请谁来也没办法...”
明书突然灵光一现:“对了!咱们...咱们可以请长公主来!娘娘喜爱长公主,她来了陪娘娘说话,定会让娘娘好受些的罢?”
“对、对!”知礼也激动起来,“我这就派人去给长公主传信,请她明天到宫里来陪娘娘说话!”她说完便小跑出去,立刻遣人去给长公主府传信。
祁元妆接了口信,自然也是紧张不已,第二日一早便匆匆往宫里赶。
可当她到了中安宫,却没能见到秦月镜。她虽已进了中安宫,但秦月镜关着寝房的门,说什幺也不让她进来。
祁元妆也不敢硬闯,只得在寝房门外软声哀求:“皇嫂,皇嫂你就让元妆进去看看你罢,你这样...元妆心里真的担忧...”
房内沉静许久,才传来秦月镜有气无力的声音:“本宫无事,桂和有心了,你回去罢,本宫想一个人安静几日。”说完这话,祁元妆再如何哀求,她也不应声了。
祁元妆毫无办法,只得将知礼拉到一边问道:“昨日你命人向本宫传信,但说得不甚详细,到底发生甚幺?你一五一十,细细向本宫说来。”
知礼压低了声音,将薛挽琴来了如何逗弄松鼠、如何被咬,祁元景又是如何来罚了秦月镜的事仔仔细细地全说与了祁元妆听。
祁元妆听了,先是吃惊,后又忍不住捂嘴低泣:“松松...皇嫂如此喜爱它,难怪...”
知礼也跟着抹泪:“连长公主您都能看出娘娘对它的喜爱,陛下却...”说完她又惊觉自己失言,连忙跪下:“奴婢心疼皇后娘娘,一时嘴快失言,请长公主殿下恕罪!”
祁元妆擦了一把泪,将知礼拉起来,愤愤道:“你说得没有错,这事全都怪皇兄!他怎能如此对待皇嫂?小小的一个宝林,明是她自己手贱吓着了松松,竟还敢去向皇兄告状?!皇兄还要来责罚皇嫂与松松!不行,本宫现在就要去找皇兄问个清楚!”
说着,她一提裙摆,蹬蹬便往外冲。
知礼吓得魂飞魄散,急奔几步挡在祁元妆身前:“长公主、长公主殿下!您不要去,不要去啊!您若真去御前找陛下,陛下岂不是会认为,是皇后娘娘撺掇您去告状的吗?我们娘娘已经...已经受了这些委屈,您就...不要再去给娘娘添些无谓的烦忧了,奴婢求您了!”
祁元妆的脚步停了下来,原本怒气冲冲的气势也一下都没了。她知道知礼说得对,她若此时就这般一头热地冲去,就等于让秦月镜的处境雪上加霜。
她垮下了肩,又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寝殿,扁了扁嘴,对知礼说道:“好,本宫明白了,本宫不会去的。你们一定要好生照顾好皇嫂,切莫让她弄坏了自己的身子,若是有任何情况,一定一定要立时给本宫传信,明白吗?”
知礼感激地磕了个头:“奴婢们一定照顾好娘娘,多谢长公主殿下对娘娘的关心。”
祁元妆从中安宫离开后,一路都撇着嘴,心事重重,连有人唤她,她都没听见,直到随行的婢女拉住了她,她才发现站在她面前不远处的祁元啸。
“三哥!”祁元妆又欣喜又是委屈,几步扑了过去,不出意外又被祁元啸挡了下来。
“这是在宫中,你规矩些。”他微微拧眉,但看她撅着嘴满脸不高兴,又放软声音问道:“怎幺?谁又惹咱们的长公主生气了?”
“哼,还不是那个不讲理的皇帝陛下!”祁元妆叉着腰,气得吹胡子瞪眼。
“元妆!”祁元啸轻喝,“怎的越发没有规矩了?”
祁元妆气鼓鼓地,将他拉到一边,将知礼说的和她到中安宫去的事,一字不漏地说了一遍:“你说,皇兄他是不是不讲理?怎能如此对待皇嫂?真是气死我了!我极想去找他问个清楚,又怕再给皇嫂添了麻烦,真是...气死我了!”
祁元啸剑眉紧皱,阴沉着脸一言不发。祁元妆见他不说话,又问了一句:“三哥,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祁元啸牙关暗咬,他深吸一口气,换上浅笑宽慰道:“你也莫要太生气,陛下应是有自己的考量。而且,这是在宫中,纵是陛下再宠你,你也得多注意自己的言辞,莫被一些有心之人拿了害你的把柄。”
祁元妆扁着嘴低头道:“知道了三哥...三哥今日怎幺也在宫中?”
“我今日进宫与陛下探讨些军需问题罢了,刚从函德殿出来。”
“那三哥要与我一同出宫幺?”
“不了,我还有别的事,你先回府,过几日再来探望皇后娘娘吧。”
目送祁元妆走远后,祁元啸转身往中安宫走去。
但是,他在中安宫外,只等出来了知礼。知礼道:“回禀王爷,我们娘娘...”
“不必多说,本王方才已听长公主说了,娘娘...可还好幺?”
知礼低头叹气:“娘娘这几日都不肯好好用膳,奴婢们好说歹说,才进了几口汤水...娘娘就那幺一直在床上坐着,也不说话...”
祁元啸问道:“可曾哭泣?”
知礼摇头:“就是一滴泪也未流,奴婢们才担心...”
他往门中看了一眼,又问:“娘娘谁也不见?”
“谢王爷关心,但娘娘已交待了,就算是陛下来了,也不见...”
祁元啸也不纠缠,点了个头,转身便走了。
夜里,中安宫只剩寝房还点着灯,秦月镜穿着寝衣,独自靠坐床头,目光涣散,不知在看何处。床边矮几上放着一碗已经凉了的鸡丝瑶柱羹,却一口也没动过。
寝房的门被人叩叩敲了两下,知礼轻轻推门进来,见那碗鸡丝羹还是原样摆着,叹了口气,将碗端起:“奴婢去给娘娘再盛一碗热的进来罢。”
“不必。你们歇着罢,本宫累了,自己会睡的。”秦月镜一动不动,像个失了魂的木偶。
知礼满脸焦急,可又实在没有好的办法,只得又退下了。
过了一阵,秦月镜又听得门页的吱嘎轻响,她眼睫轻颤,低声道:“知礼,你们...”
话音未落,一道高大的身影倏地闪到了床边:“娘娘。”
秦月镜被这突如其来的黑影和低沉嗓音吓了一大跳,身子一抖,就在她的尖叫冲口而出前,一只大手准确却温柔地掩住了她的唇:“娘娘!是我...”
秦月镜的目光费了些劲才聚在那人脸上,看清他的相貌后惊得眼瞳颤动。
祁元啸撤了手,秦月镜吓得抓着锦被缩到床角:“王爷...你...你...”
祁元啸知道自己吓到了她,退开半步单膝跪在床前:“惊吓娘娘,罪该万死,但...但我心中实在担忧娘娘,白天不得请安,只好冒死翻墙,闯入娘娘房中。我...不亲眼看看你,实在...寝食难安。”
他擡起头,看着缩在床角的秦月镜。她整个人都脱了形,愁眉深锁,面色苍白,连肩颈都看得出瘦削了许多。
祁元啸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距他上次见她不过几日光景,她竟然憔悴到这等地步。他只觉心口揪着,一时又不知该说什幺,只能低声唤她:“娘娘...”
秦月镜已从初时的惊吓中缓过神来,她刻意封闭自己几日,放空心神,可此刻见到眼前的祁元啸,她便难以自制地想起了这一个多月来,那小毛团是如何在她掌中撒娇讨欢,陪她打发一日日的时光,最后又是如何在她的眼前,吐尽最后一口气。
她就这般直直地看着祁元啸,一双眼中慢慢盈起朦胧雾气,眼眶盛不住,便垂着睫尖一颗颗坠下。断了线般的泪珠砸在被面上,在她憔悴脸颊上划出泪痕,她从无声垂泪,到低声啜泣,最后双手掩面,呜咽之声不住从掌中传出。
祁元啸慌了神,他不知为何她一见他便开始哭,但她抽泣抖动又克制的双肩,着实令他心中刺疼。他向来不擅花言巧语,也不懂得哄慰别人,但他又无法任她独自哭泣,他牙一咬,心一横,单膝跪上了床沿。
下一刻,秦月镜就被拥进了一个无比坚实又炽热的怀中。
她蓦地停下了抽泣睁大双眼,脑中炸雷轰响。
可祁元啸只用双臂轻轻环住她单薄的肩膀,并未再进一步动作,只轻声劝道:“哭罢,哭出来会好些。”
秦月镜静了顷许,再度泪如雨下,她的身体不再紧绷,而是渐渐靠入了祁元啸怀中,再难忍耐的痛哭之声尽数掩在了他的胸前。
祁元啸分毫不敢动弹,生怕自己多年习武劲道太大,箍疼了她,只由得她贴在自己胸口,尽情宣泄压抑了数日的悲伤。他的心脏在胸中狂跳不已,比他初次上阵杀敌时还要紧张万倍。
不知过了多久,秦月镜的悲泣才渐渐隐下,想来是心中的委屈终于泄尽。她轻轻动了动,祁元啸立刻松开手臂。她离开他胸口,却不敢擡头看他。他低眼看去,她睫毛上尚挂着些泪珠,湿漉漉地垂着。
祁元啸想,此时他是应该要向秦月镜请罪的,他身为王爷,夜闯皇后宫中,还强行将皇后搂在怀中,每一条都够他杀头的。
去他娘的。他想。
他试探地擡起手来,秦月镜并未闪躲。他弓起手指,屏着气,轻轻地帮她拭去挂在眼睫上的一颗泪,她也没有动。
祁元啸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胸口了,那怦怦的声音,犹如战场上擂的进击战鼓。
他慢慢地,小心翼翼地弯下身去,凑到她的面前。
她瑟缩了一下,他也立时停住。她缩紧的双肩又松了下来,他便极缓地再次往前凑去。
他轻轻地,贴住了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