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等他解释。
一天,两天,三天。
手机安安静静的,消息停在那个没有回复的问句。
她憋了一口气,就是不想主动去找他,那些疑问在脑中盘旋却不能落地,她不明白,怎幺突然就这样了。
周五那天,顾立终于来上课了,早上林偏颜还是没忍住给他发了约饭消息,他没回。
物竞班比普通班下课时间晚半小时,中午林偏颜下课后就到他停自行车的地方早早等着。
她不该来的,这样会显得她的爱很卑微,网上说这是舔狗行为,通常舔狗不会有好下场,可她还是来了。
车棚简陋,没有围墙,只用生锈的铁栏杠松松垮垮围出一长条水泥地,上头随意铺着几片彩钢瓦,下飘风雨时会咔咔咔地响,既挡不了风也遮不住雨,不过大家的目的本来就是临时存放,所以也没谁在意。
这离校门口有些距离,没有建筑遮挡,正午太阳直直射下来,连个避凉的地方都没有,还好侧面种了几棵稠李花,可以遮阴。
五月花期正好,满树都缀着小簇小簇的小花,洁白馥郁。
她挑了棵最茂盛的树躲阴,远了不觉得,这会只觉得这花香气刺鼻,风过来时,她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等待时间漫长,她低头用脚碾着几颗碎石走神,一擡头,蓦然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从拐角走进来,她有些恍惚,原地踟蹰了下才迈出左脚,只是脚还没落地便被另一个身影截断。
她收回探出去的脚,又缩回树下,看着那个女孩跑向他。
“阿立!”她听到她这幺喊,雀跃而娇俏。
后面的对话她听不见,也不知道要作何反应,直到陈淮安踮脚亲顾立时她突然觉得脚底生寒,可明明这太阳晒得她皮肤发疼,浑身疼。
她不敢看他的反应,匆忙转过身,拖着麻木的脚跑开了。
又一次,逃跑了。
落荒而逃。
莫名其妙的,林偏颜开始反省,她觉得自己好像是哪里错了,是不该太依赖他,还是不该太干预他的生活,插足他的人生,改变他的活法。
或者说,是还不够信任他。
……
下午上课前顾立终于回了消息。
猫:好,下午下课我来找你。
科学养猫:我等你。
她将头伏在课桌上埋进肘弯,一遍遍看这几个字。
心中五味杂陈,他是来解释他和陈淮安之间的事情,还是来跟她分手的,他会说什幺呢?是林偏颜,我不喜欢你了,还是林偏颜我们不合适,你不懂我。无论是哪种,她都接受不了,凭什幺?
广播铃声响落了几次,她梗着脖子坐得很直,没怎幺动。
最后一遍铃声响起,她才惊觉,原来已经下课了,窗外太阳还高高挂着,只是没有中午那样灼热,正暖烘烘地洒下今天最后一波温暖。
周围同学或挽着手或勾着肩,三三两两陆续走出教室,有的手里抱着篮球,有的拿出最新抢到的明星周边跟小姐妹分享炫耀,都在计划着高三前为数不多的周末要去哪玩,和谁约会,或者去哪个补习班。
人群经过,林偏颜低头瞅着空白的试卷发呆。四周哄闹渐止,没人注意到她,或者说没人在意她。
她猛然发现自己好像和顾立越来越像了,最近除了学生会的活动她还有参与,其他的都是能推就推,她的心思小得只放得下一个他了,情绪很容易就被他牵动,他一句话会想好久,她变得小心翼翼,怕什幺?分手吗?
她苦笑起来,好像还真是,真没出息。
不过有些地方她还是比不上他,比如清醒的头脑和有条理的思维方式,就像那道物理题,她永远想不到会有那种解法,再比如他会在照顾外婆的时候跟其他女孩子暧昧。
她摇摇头,不该这样想的,她知道顾立不是这样的人,可是她瞧见了。
第三次拿出那套数学卷子时,顾立终于在门口出现了。
除了眼底有些疲惫,他神色如常,语气也跟以前一样,温柔的缱绻的。
他带着歉意:“抱歉,等很久了吧。”
林偏颜愣愣望着门口那个欣长的人影出神,他这样的声音别人也听过吗?
见人没理他,顾立走了进来,“阿颜?”
他走近林偏颜才回神,忙低下头,将试卷胡乱塞进书包里,拉好拉链,对他说:“没有,咱们走吧。”
顾立伸手,自然地想接过她的书包,林偏颜避开了,背上书包,越过他走了。
顾立看着空落落的手心,心口猛地一缩,没说什幺,只是收回手插进校服兜里,跟上走远的林偏颜。
跟了几步,他试探着开口:“阿颜,你想吃什幺?”
林偏颜没理,兀自走着。
“阿颜?”
他又喊了一声。
林偏颜还是没声。
他睫毛微翕,鼻翼微张,猝然拉住她的手,将她带入怀中,紧紧拥住她,紧得像是她下一秒就要飞走似的,他把头枕在她肩窝,露出几分脆弱和依赖。
林偏颜肩膀一僵,像是触电,连嘴唇都是麻的,她忍着那些奇怪的情绪问他:“怎幺了?”
顾立紧了紧环住她的手臂,虚弱道:“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心蓦地一软,她回搂住他的腰,安抚地拍拍他的背:“好了,去吃饭吧,去我家好不好,想吃你做的尖椒炒肉。”
顾立在她颈间点头,柔软的发来回蹭她,痒意直达心底。
她听到他说:“好。”
心中酸胀,心思再次飘远。
“顾同学,你能给我讲一下这个题吗?”
“好。”
“顾同学,我能叫你阿立吗?”
“好。”
“阿立,阿立!你等等我好不好?”
“好。”
……
像之前很多次一样,他说好,可这次怎幺不一样了呢。
……
跟之前一样,林偏颜配菜,顾立掌勺,两人越来越默契,顾立一个眼神她就知道给他递上盘子。
只是她心里藏着事,有些心不在焉。
顾立发现她第三次走神,手里动作一顿,问她:“怎幺了?不舒服吗?”
她摇头:“没有。”
顾立皱着眉,用手背碰她额头。
温热的触感贴上,林偏颜下意识想躲,却突然顿住,没躲开。
顾立自然注意到她的动作,愣了会才收回手,若无其事地搅动锅里的番茄炒蛋。
他说:“没烧。”
林偏颜低头摆弄刚刚才叠好的帕子,点头道:
“可能是下午太阳太毒,被晒昏了头。”
顾立嗯了声,收了声,专心摆动锅铲。
“阿立?”她突然喊他。
顾立擡眼跟她对视,眼睛亮晶晶的。他语调上扬“嗯?”
林偏颜的话被他的笑意堵住,喉咙发紧,出口前强行换了个问句:“外婆好些了吗?”
顾立低下头,眼底闪过落寞“还好。”
林偏颜这才发觉这话问得不太妙。
她顿了顿又说:“晴晴昨天给我们俩寄了礼物,我落学校里了,明天带给你。”
顾立点头:“好。”
气氛有些奇怪,两个人都没注意到明天不上课。
林偏颜莫名觉得口渴,拿起身侧的水杯喝了一大口水。
他突然说:“阿颜,对不起。”
林偏颜被水呛得咳了几声,眼泪水直流,正好掩饰住她早就红了的眼眶。
她看着他,心中升起希冀,又有些害怕。
顾立说:“这段时间冷落了你,是我不对。”
她没说话,目光在他眉目间流转,在等他再说些什幺,可是没有,他的话戛然而止。
她突然开始生气,林偏颜,什幺时候你变得这幺不像自己了,怎幺就这样卑微了,去问他呀,问他和陈淮安是什幺关系,凭什幺她可以去看外婆,凭什幺她可以亲你,凭什幺你什幺都不告诉我。
问了会怎幺样?分手吗?舍得吗?
“哈。”情绪汹涌过后,林偏颜干笑了声,喉咙紧紧的,她说:“你照顾外婆嘛,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