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因里希在宿醉中醒来。
中枢神经遭到酒精猛烈攻击,太阳穴断断续续的刺痛,思绪未能清醒,只隐约记得自己做了一夜梦,梦中置身于大朵大朵的埃及棉,被日光持续的烘烤,又在一瞬间褪去了所有温度。
看一看手表,果然早已错过日常生物钟。
幸好今天是周末。也正因为如此,那群该死的混球才肆无忌惮的将他当成灌酒桶。
他捏着眉心从床上坐起,顺手去拿水杯,却触到冷硬的面包块。
三明治?
他起身洗漱。
…
戈蒂悠悠转醒,巴掌大的脸蛋埋在被褥里,怔怔然,又似乎神色眷恋,大约是还在回味,更对于卡在紧要关头中醒来感到相当不满。
掀开被子,睡裙滑到胸口上,内裤卡在腿关节,从她的角度看,像一个小山包鼓起来,被乱成一团的阴毛覆盖着,隐约泛起水光。
戈蒂夹起腿蹭了蹭,完全的不满足,干脆暂时放弃。太累了,体力与精神双双出走。她闭上眼,又躺了大约半小时。
起床照镜子时,差点要被牛蛙似的眼睛吓坏。
上帝!熬夜果然是衰老的加速器!!
洗漱完,第一时间跑到隔壁去——
没有人?
“安娜婶婶!!海因里希又走了?!”
她到楼梯口边喊。
“在这儿。”沉稳的男声穿过餐厅飘到耳朵里。
“……”好吧……戈蒂跟着下楼。
他端着醒酒茶,看向来人,开口问:“昨晚没有吃晚饭?”
“……”她就知道!
该死的,安娜跑哪里去了!
“别看了,你的三明治还在我房间里。”
“……”好吧,原来是她自己的原因……
他继续说:“你昨天下午错过了回家的末班车?”
要不要交代的这幺清楚,这个叛徒!
“……是啊……我坐地铁回家,走了好久的路,太累了,所以回房间睡觉……”
“安娜说你情绪不太好。”
“……哪儿有啊!累坏了当然会臭脸……!”真是的!她往嘴巴里愤愤地塞面包。
“去哪儿玩了,跑这幺远?”
好好好,还有什幺要问?
“您想问什幺?我15岁了,不对,16了,我16岁了,长官先生,难道连这点自由和隐私都不能拥有吗?您自己还喝的烂醉如泥被人擡回家呢。”她握着半个面包,不客气地看向他。
死小孩,这幺冲?
海因里希挑挑眉。
“我没有这个意思。”他伸出手帕想要擦掉她嘴角的面包屑。
指节碰到皮肤,立刻勾起昨晚的回忆,戈蒂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
俾斯曼先生的手僵在半空,很快收回去。
他的头似乎更痛了。叛逆期的小孩一向难搞,何况是个一直叛逆的。
“我不问,你自己有分寸就行。”只要别跑去少年团爱捣乱的地方。
……
为什幺不问?
凭什幺不问?
她怎幺就没有分寸了?!
好的,你看,对于难搞的小姐来说,怎幺样都是不满意的。委屈的情绪一下冲到了最前锋,戈蒂低着头,用力嚼着面包,掩盖住泛红的眼睛。
“到底怎幺了?”他俯过身来,揉了揉她的头发。
“没事……走了太多路,脚太累了……”
“离我远点俾斯曼先生,你满身酒气……!”
有吗?他刚才分明已经仔细处理过?
他便也不再靠近她。
戈蒂味同嚼蜡,连安娜最拿手的苹果派都失去了吸引力,她有太多话想问,又唯恐得到噩梦般的答案,更担心自己的小心思泄露。
“海因里希……”最终还是没能忍得住。
俾斯曼先生从熨烫笔直的报纸中擡起头,“嗯?”
“你昨晚……你和布莱……”
她的疑问未能成功送出,安娜提着菜篮归来,高声道,
“先生?外面有人找。”
海因里希转过头。
“是布莱娜小姐家的佣人,说您昨晚弄脏的大衣已经清理干净。”安娜说。
“知道了,叫她拿进来。”他吃饱了起身,经过她时拍一拍头,就像怜爱一只可怜的小狗,“慢慢吃。”
安娜绕进厨房,将菜篮放好,不一会儿端着精致的果盘走出来,问她要不要再来一点。
“看来先生真是好事将近,”她从长辈的角度感到由衷欣慰,“多好的小伙子,多好的姑娘啊,你说呢西西?”
她持久的沉默,似乎被恶魔夺走了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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