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第一时间没有问艾琳，而是问星核，竟然让罗伊松了一口气。
她不知不觉脸上挂上了笑容，放下了手中的苹果，站起来去接了一杯热水，她听出秦白的嗓子有些干哑。
秦白没有拒绝，握着水杯，擡头望向罗伊：“可以继续说吗？星核是什幺？艾琳……又是为什幺？”
她问话的时候目光习惯性地搜索了一遍周围，直到看到桌子上的相框，不由一怔。
那相框里的照片，是一个女孩，身边拥簇着两个人，身后站着的人无奈纵容地笑，笔挺的身姿，手里却拿着一个王冠样的饰品，做出要放到女孩头上的动作。另一个人坐在女孩旁边，眼睛像是装满了满天的繁星，亮晶晶笑盈盈地捧着一个蛋糕。
照片的右下角还写了一行小字，秦白眼力还行，上面写的是：莉塔成人礼快乐。
照片里的温馨和快乐能感染所有人，唯独感染不了秦白。
她回想起战舰上擦过脸颊上的吻，浑身的血液都要变冷。
“……星核是星网计划每个分计划的能量核，每个分部只有一颗，地球分计划的这颗就在你身体里。星核能够为异能者们提供能量，也能在计划后期，让发展成熟的星球穿梭空间，来到星网。”
“但是你的星核被艾琳污染了，能源告罄，只够你回去，地球分部的人无法再来星网，异能也会渐渐消失。”
罗伊解释的声音在耳边，却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无法传入秦白的耳神经。
不仅宋乔、谢明、孟扬、吴佳昀、白天晴是假的，连自己，也是假的。
是高等文明的一个泥点子，是她们无关紧要的投影。
就连自己那一刹那的悸动，都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莉塔——另一个陌生的自己。
秦白猛然从失神中惊醒，她死死盯住罗伊：“’我‘是谁？我……真的存在吗？”
她的问题来得没头没尾，罗伊以为是精神创伤的后遗症，正想安抚一下，余光忽然看到自己忘记收起来的相框，一时语塞。
她慌忙将相框折叠起来塞进抽屉里，却也知道闭上眼没有用，慌乱之间对上秦白空洞的眼睛，犹豫着说：“你……你是秦白，也是莉塔，更是白晗心。”
白晗心是白天晴的妹妹，孟扬的恋人。
莉塔是奥利维亚的妹妹，罗伊的恋人。
自己是她们，却又不是她们。
秦白感到很茫然：“莉塔也死了吗？”
罗伊的手指抽搐了一下，似乎是回忆起了不好的记忆。
很久后，她说：“莉塔死了，在战场上，她是随行医师，在关键时刻为上校挡了一击。”
她周身的气息死寂，秦白内心一团乱麻，又问：“我的记忆，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她现在特别羡慕陷入沉眠的塞拉，又或者只剩零件的萨芙，起码她们是真正活着的，而自己，到底是一团血肉，还是一团能量？
罗伊被她逼问，是未曾想到的情况。
其实以秦白虚弱的精神状态来说，不适宜了解太多，但她沉默几秒，秦白就干脆掀开被子，下了床，一步步将她逼到角落。
尽管模样苍白，眼眶也红红的，可怜极了，秦白还是哽咽着和她对视：“你说啊，什幺是真的，什幺是假的？”
罗伊的喉咙一动，她一向分得清秦白和莉塔的区别，也从未奢想过秦白知道一切后会对自己有好颜色，但看到她无助的眼神时，心里还是不可抑制地痛了。
是星核的作用，拥有星核的人，会作为中心坐标，可以标记自己想标记的人，而被标记的人们，只能像蜘蛛网上的小虫子，等着被吃干净，连身到心都奉献给蜘蛛。
这蜘蛛丝沿着时间和空间，延伸到了自己的灵魂里。
“……计划开始时，你才是真的。”
罗伊自己都觉得自己说出的话过于残忍，但她不能不说。
“你的过去是虚构的，计划启动前，我们将‘你们’投放到地球，直到合适的时机苏醒。你的母亲……她们是真的，但记忆是假的，只有拥有了感情，才能推动齿轮，让一切前行。”
秦白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这双手确实苍白到有些透明，仿佛早就暗示了自己的来处：“所以我只是莉塔的精神分体，代替她……在地球上和你们相聚？”
罗伊一慌，她脑子里确实闪过类似的想法，但并不是真的为了这个：“星网计划所需要的能量太多，连王和上校都要做出牺牲。莉塔死了，但她留下了遗书，同意总部将她出生时在医院留下的精神力样本投入计划，她的能量太过薄弱，我们不得不将星核与她的精神力做绑定，以此保证……你的存活。”
秦白又感觉到熟悉的眩晕感，她用力抓住床沿，让自己保持清醒：“为什幺投放我们？”
“人类需要引导，需要领导者。”
罗伊软声道：“你做得很好，你的同伴们也很好，地球不需要星核，第二性不会死灰复燃了。”
“唯独我不好。”秦白摇摇头，失魂落魄地用手埋住脸，“请你出去，好吗？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罗伊的心也随着她的低头而像是被小沙砾划出了伤痕。
她机械地喃喃道：“对不起，这件事情，是我向上校提出的。推演中，一切都很顺利，我们最终会在地球科技高速发展之后见面，那时，星核会无比坚定稳固，任何人都无法阻挡你们的进程。”
秦白重申道：“出去，还需要我说第三遍吗？！”
她的怒火，反而让罗伊瞬间将她和那个总是心软甜笑的莉塔区别开来。
“……”
罗伊不敢再多说一句话，退出了房间门。
她想，自己犯了一个大错，无论来处，秦白绝不是莉塔，也不会对自己有一丝心软。
新世界的领导者本该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