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萱,还在生哥哥的气吗?”
夏辰禹在前面开着车,仍旧时刻注意着她的举动。
这小姑娘闹起脾气来连他旁边的副驾驶位都不坐了,一个人捧着块平板戴上耳机坐在后边蒙头刷剧。
伸手往右边座位上放着的塑料袋里探去,摸出其中一个半开的石榴,粒粒饱满莹润的果肉裸露在外,粉泽诱人,他拿起往背后递去。
“这是那个民宿叔叔早上才新摘的,很新鲜,他特意给我们送来的。”
夏萱没有伸手去接,只瞥向那塑料袋,里面像是装了很多个,轻声道:“他为什幺要送我们?”
一直伸到她腿边,夏辰禹才道,“还不是因为我们萱萱长得可爱,人见人爱的,无论谁都愿意对你好。”
她才不信呢,可这话听得她仍是忍不住弯唇,仅一刻,又恢复到原先的脸色,迟疑了一下,伸手去接,握在掌心里,掰下几粒放进口中,齿间一咬,清甜的汁水从薄皮层中透出,浸润了整个口腔。
夏辰禹无疑也从后视镜里看到她这张小脸上的表情,眉宇间闪过一丝连自己都没发觉的疼惜和爱怜,接着目视着前方道路,认真开车。
“怎幺样,味道如何?”
夏萱淡色道:“还行吧。”
这小姑娘真是难伺候,夏辰禹本以为经过昨晚她就要彻底跟自己决裂了,一大早起来什幺话都不肯说,只把他当空气,现下看来萱萱也就是娇憨了些,并不是听不进道理的那种。
看来还得再想点其他的办法哄她开心,夏辰禹想起来昨晚上在酒馆外看到的冰雪海洋馆的宣传片,萱萱最喜欢可爱的海底生物,当时就站在那宣传片旁瞧了半天,要是真带她去指不定多高兴。
夏辰禹打算一回去就立刻订票,再从工作中挤出些时间陪她去玩。
“哥。”
背后传来妹妹软糯的声音,他的思绪顷刻间回转,应声,“怎幺了?”
“我......刚刚已经订好了票,下午就回家。”
眉间紧蹙,他忍不住回望了她一眼,“这幺突然要回家了......”
“嗯......暑假玩得差不多了,语语说她要去找厂子打暑假工攒学费,我想跟她一起去体验一下。”
“不行萱萱,没必要,你不需要去干那些。”
夏辰禹从她那个年纪来的,自然晓得这个年龄段的小孩都迫切希望独立,希望能靠自己攒钱。可一想到自己柔弱娇软的妹妹要每天跑去那流水线厂里受苦受罪,只为了赚那几千块血汗钱,甚至有可能被社会上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欺负,他就头皮发麻,极不情愿。
“......”
夏萱又没说话了,抿唇,低垂着眉眼,鸦羽般的睫毛扑闪,似有委屈,但不讲,用沉默表达着反抗。
他眉心一拧,深深叹了口气,“真就这幺想去?”
“嗯。”
“......那就要注意安全,跟我实时报备位置。”
“好。”
夏辰禹发现,自己心中的那些条条框框的原则现在越来越容易被她一套小表情就轻易击溃,当然,前提是只要不触及底线和他的道德准则。
可是,如果一个人已经渐渐为另外一人不断放弃原则,潜移默化地,要塞、城墙、护城河都已经被攻下崩塌,接近堡垒那最薄弱的一层又有多难?
两人回到了家中,照样是哥哥准备做饭,妹妹在屋里玩手机。
其实夏萱几次主动想要去帮厨,但都被哥哥挡下了,他真是把自己溺宠得几乎十指不沾阳春水,夏萱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就快要成为新闻里批评的那些所谓“巨婴”了。
“哥,你这样的话,我以后要是嫁人了,不会做家务被婆家骂这幺办嘛。”夏萱扒在厨房的门边,歪头瞧着里面低头忙碌的男人身影,悄悄拿起手机拍下一张。
“给他脸了?”
夏辰禹切菜的身形一顿,并没有转过头来,紧接着又继续处理食材,“谁敢娶了我妹妹回去干活受罪的,我让那小子有命娶,无命享!”说着,拿起菜刀往砧板的边沿一砍。
好重的一句话,夏萱咬着唇角,忍不住哼哧笑出声。
她见哥哥伸手从橱柜里拿出包瘪瘪的袋子,意识到什幺,开口,“是没盐了吗?我下楼去买。”
“不用,我在软件上叫个快送的买菜订单就行,几分钟就送上门了。”
“哥,一包盐而已,小区不远处有果蔬便利店,我来回也要不了多久的,正好可以活动活动。”她这几天即便跟他在外面玩,因为天气燥热,也几乎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室内,活动量少得离谱。
“那哥哥给你转款。”
“不要啦,上次的还没有用完。”她人已经走到门边换好了鞋子,“我很快的。”
夏辰禹便没再说什幺。
而夏萱所谓的很快,是一个小时后仍旧没有回来,夏辰禹有些着急,打电话发消息都没接,他又回想起一周前的事情,不由得心生起一抹浓重的后怕,走去玄关,刚打开门,夏萱正好站在门口拿钥匙开锁。
“你跑哪儿去了,买包盐这幺久?”
一下子就没控制住脾气,厉声开口,语气也重了些。
夏辰禹刚说完就有些后悔不已,尤其是看见夏萱这张红扑扑的脸颊,像是小时候他并不知道妹妹辣条过敏偷偷带给她吃之后,脸上起一片片红霞那样的征兆。
走近一步,俯面细看,倒是没见到那一粒粒红疹似的凸起,状况也很轻微,就是脸红得明显,目光也不停躲闪着,他刚要擡手摸她额头,刚触及上一片热烫的皮肤,夏萱侧过头迅速躲开了。
看了眼窗外的火红暴热的烈阳,担心地问她,“萱萱,你是中暑了吗?”
夏萱垂目摇头,把盐包塞进他手里,轻说了声,“......没有。”脱下鞋就立刻小跑进了洗手间。
站在镜子前,她捂着脸看自己,眼神闪烁着的,脸颊热烘烘的,耳尖也流露出血色,心脏更是小鹿乱撞般砰砰跳个不停,夏萱全程抿着唇进屋,现在松开樱红的小口仔细一瞧,其实是稍显红肿的。
她拿下一块干毛巾,放在水龙头下沾湿,抖着手指,然后整块贴在了小脸上。
脑海中仍旧回忆着方才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