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萱回了家。
夏父夏母也看出自家这姑娘才两周不见,整个人就像是变了个模样。出发当天那是个藏不住的喜悦,兴致勃勃,满脸欢喜,这才多久,回来时面容上已经见不到再有任何笑意,神情蔫蔫的,没什幺精神和情绪,顶像朵被大雨浇坏了的小草花。
见这样便问她,是跟哥哥吵架了还是被他欺负了,夏父夏母其实并不太信,这俩兄妹打小就亲,她哥哥更是把她宠到没边,别说让萱萱受半点委屈,这姑娘稍有点不满意,那小嘴儿一撅,夏辰禹往往就是梗着脖子半句硬气话都不敢说了。
夏萱也摇头否认说不是。
她在父母眼里永远都是乖巧文静的好女孩,要是真把自己这一段时间的经历和故事讲给他们听,估计是要把这二老给活活气死不可。
在家闲待了三天,最好的朋友陈思语来找她,夏萱便跟着她收拾行李走了,去的是那朋友亲戚家建的一个电子厂,在里面做简单的零件组装工作,任务相对轻松,待遇也还不错,没有夏辰禹说的那些勾心斗角和不三不四的社会人。
哥哥时常打来电话,问候她情况,夏萱都是实话实说,可他不信,依旧各种提点她。
夏萱没有任何不耐烦,认真听他讲,他说什幺就是什幺,她都点头道好,不做反驳和顶嘴。
只要哥哥还想着她,在意她,心里有她,她怎幺样都好。对夏萱来说,他就是救赎,听着夏辰禹的声音入睡,连梦都会是甜的。
不记得到底是哪天,厂里正好停工休息,夏萱和朋友跟着几个同宿的工友一起出门聚餐,饭后另外几人又商量着去喝酒唱k,她还要回去等哥哥的电话,就没答应后面的局。
一个人回了工厂外包的宿舍,边刷手机边等他来电,可是直到深夜也没有任何响动。
夏萱熬不了太晚,两眼一迷糊就睡着了,后半夜却突然从床上惊醒。脖子发硬,后背冷凉,她是狠命挣扎着醒来的。
她做了个噩梦,梦见哥哥离她越来越远,她哭得很大声,无论怎幺使劲叫他他都不应,走得很决绝。
深呼吸,拿起手机,悄悄地照亮周遭的环境,其他人都还没回来。她摊开了两手,低头贴向掌心,上下摩挲着蹭了蹭,掌心那里就湿湿凉凉的。
夏萱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忍不住给夏辰禹打去电话。
那边磨蹭了很久才接起,她刚要抽噎着出声寻求哥哥的安慰,入耳却是个沙哑的女腔调。
“喂。”
对方宛似后知后觉,“哎?辰禹,这好像是你的手机。”
听见哥哥那句“给我”时,夏萱就火急火燎收了电话。半分钟后,对方再打来,她手脚忙乱,不知做何感想。
想接,又不敢接,最后还是颤着手指接通了,一接通来电就是夏辰禹匆忙的解释。
“萱萱,抱歉,我是听你说今天休息要出去玩,所以才没打给你怕打扰到你们......”
抓起电话就走向了阳台,他胳膊贴着墙,认真听,话筒中却静得出奇,夏辰禹忍不住又叫了声,“萱萱?”嗓子里艰涩,晦暗难明。
“不,是我错了,哥哥,对不起。”夏萱一字一句地慢慢说,似乎只要再快一点就显得她反省得不够深刻似的,“打扰你们了,我以后不会再,再在这个时间点打电话给你了。”
她完全就是哭过之后那道有气无力的音色,他又怎幺会听不出来。
心疼得要死,夏辰禹体内的热浪瞬间就消散了一大半,裤子都没穿,就这幺站在那里。
窗玻璃是半磨砂的,他缓缓蹲下,手握作拳,抵向峭峻的额骨,半边身子都掩没在阴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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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铭辞去了酒店的工作。
不过,像他那样,工作了三两天又被贺齐轩带到东一个地方西一个地方去玩去野,说是自己被炒了也不为过。
接着赶在开学前,来了一段七天六夜的西藏游,独行,背着个大旅行包,谁也没说,就上了长途火车。
一是想换个环境,每天颓丧地闷在房间里喝酒,那些朋友没看不起他他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了;二是为散心,他一直想不透自己跟苏邈两人之间究竟是出了什幺问题,他想不透女人,明明前一阵子还满心满眼都是你,恍然间一阵秋风过,那女人的眉眼都变得陌生、冷漠,他纠结了太久,已经不想再纠结这些东西,打算将无论开心还是难过的这些回忆带到高原去,最后一身轻松地回归现实。
一上火车就睡着了,再次醒来窗外的天色全暗,塞上了耳机,接通电话,不看,仅想也知道是谁。
贺齐轩怪他不讲义气,出远门玩也不带上他,成铭没多解释,因为这旅行他也没做什幺过多的计划,完全就是即兴而发,随心而游。
旅程的全过程说顺也顺,在城市里生活的时间太长,偶尔去看看世界的大美河山,心灵总归是能得到洗涤,站在那片高山云涧之巅,草原牛羊之间,仿佛苦闷的生活和迷茫的世界都已经离你远去。
值得一说的是,成铭在这旅途期间艳遇不少,顶像是糟了桃花劫。
小到十一二的女孩,会特意从路边摘下好看的野花递进他手心,然后脸红地跑掉,大到发色银白的老奶奶,每次上大巴都要跟他同坐,聊天唠嗑。
这些尚且不值一提。
此外,无论是年纪相仿的女大学生还是气质成熟的上班族,甚至身旁已有男友相伴的漂亮姑娘和出来度蜜月的新婚少妇也会频频跟他视线交汇,传递暧昧,或者在视野盲区假装误碰,塞微信号码。
成铭的境遇像是行星正入星盘的第八宫位,使他对男女间的关系有了深一层理解。
接受与否仅仅出自他当时的心境,没有再刻意逼着自己与世隔绝,困囿于理性和原则,而是当做一场全然放飞自我的心灵和肉体之旅。
相见相别,相遇分手,好像就是可以这幺迅速,坦然,可又并非全然无逻辑,他甚至觉得自己都能够理解苏邈了,她活得肆意、洒脱,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无问归途,这样的生活方式像是并无不好。
成铭的内心似乎也得到一次全然的释放和解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