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走近了,这下,可以更清楚地听到这场喧闹飨宴中隐秘的私语。
大小姐的耳朵越竖越长。
车总紧挨她坐下,被称作小朱医生的高冷美人却坐进与车晓辰相隔一个空座的软椅。
“哎呀,你们别再为我闹别扭啦——医生姐姐,怎幺称呼?”
“朱邪。”
朱医生一个字也不肯多答,果决地错开眼眸,不与她对视,仿佛她钟娥姁是什幺会吃人的怪物。
大小姐何时被这样无视过?
哼,有趣的女人。
台上的男宠越舞越激烈,饥渴从四肢颈项的红痕渗出,在眼前叫嚣,锁链的撞击声不绝于耳,钟娥姁的注意力却全歪到了朱邪身上。
待车晓辰的汤勺撞在汤碗壁上,发出清脆一声当啷,她才发现自己没有领到这份特别饮品。
刚想闹一闹,见车晓辰整个身子都歪向另一边,笑盈盈地审视着朱邪的表情,钟娥姁立刻收了声,屏息凝神地听下去。
“小朱医生,尝尝,这道汤圆价值连城,是菜单上没有的秘密菜品。”
朱邪晃一晃碗,点点油腥在白汤上动荡起来,“北方人不吃荤汤圆。”
车晓辰把瓷勺探下碗,捞鱼似的一拐,硕大的汤圆便从碗底滑入口中。
她大嚼起来,风卷残云,丝毫没有约束吃相。
油腥裹着一点淡粉色的肉沫,溢出四十岁女人起皱的唇角。
被她用手背一把揩去。
又捞下一个。
这近乎贪婪的吃法,几乎能让人窥见车总裁在商场上滚雪球的贪得无厌。
朱邪爱财,但和她的爱法不一样。
她只想赚够可供自己独自度过余生的钱,而车晓辰吞吃财富的欲望,却如幽暗洞穴深不见底。
“操持一家大型企业太耗心神,我靠吃它补气血……馅里包的不只是肉,还有一味中药。”
朱邪的眉毛几不可察地收敛,“什幺?”
“紫河车。”车晓辰近乎挑衅地公布了答案。
胎盘。
“已经被禁用了。”
“我知道,所以我没用它,用了更稀罕的……死胎。”
她越过两人之间的空座,从朱邪空悬的手中抢过瓷勺,在她碗中叮铃铃地搅。
鲜红的肉渣从被搅烂的糯米皮里争先恐后溢出,像不成形的胚胎,正从女人雪白的腿心喷射……
又像一场蓄谋已久的堕胎。
“物以稀为贵,我只吃死胎中最名贵的——男胎。一年只够做两碗汤圆,朱医生,还不好奇吗?”
说罢,她又往嘴里塞进一只。
朱邪陡然站起,一副将要离席的架势。
车晓辰心满意足地笑起来:“我今天才知道,小朱医生原来是个有道德感的人,可惜这道德光对别人发作。”
钟娥姁不知道两人过去的龃龉,只揪心地抿起嘴唇:难道这对……这对好闺蜜,今天就要绝交了?
在寂静的对峙中,朱邪的右脚忽然动了。
却不是向着离开的方向。
右脚带动身体调转一百八十度,凑近了车晓辰端坐其中的坐席。
而后俯下身,双手撑在软椅两侧的扶手上,沉默地凝视车晓辰的眼睛。
钟娥姁瞬间捂住嘴,不知这二人的友情将去往何方。
她只能看出:医生居高临下的眼神,已经渐渐压倒总裁的气势。
车晓辰的身体不自然地向椅背里陷下一寸,仿佛要躲避什幺。
“好奇呢……”沉默到骇人的医生终于开口,“我好奇你嘴里那只汤圆的滋味。”
在钟娥姁的惊呼声中,朱邪镇定地将唇压下,唇线打开,迫近到离车晓辰唇纹只有一指宽的地方。
“呕!”
车晓辰的额头向前一倒,吐了朱邪一身。
钟娥姁已然被连串的突发状况惊到说不出话,而朱邪却淡然地重新站端,从西装裤兜里拿出丝帕,一丝不苟地擦拭起条纹衬衫上的呕吐物。
那气定神闲的模样,仿佛早已预料到一切。
车晓辰避开她弯腰吐净秽物,刚腾出嘴要说些什幺,朱邪已抢先开口。
“诊断完毕,车总,刚刚冒犯了。”
“你没必要像刚才那样,试探我对百无会所经营内容的接受程度;也没必要像从前那样,试探自己对性缘关系的接受程度。”
“无性恋者,不需要强迫自己接受性缘关系。”
车晓辰久经沙场的面具第一次裂开缝隙,难掩惊讶,“你怎幺知道我……”
“你和翟星在车里被站姐偷拍的那张照片,看上去很亲密,但在没被拍到的下一秒,你忍不住吐了,我没说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