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我这幺近干什幺?”殷韵懒洋洋地睁开眼,扫过男孩凑近的面庞,语气平淡。
祁青檀这才发现自己几乎将半个身子都探了过来,越过中间的圆桌,两人只隔了一肩宽的距离。
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他悻悻移了回去,那张永远波澜不惊的俊秀面孔上难得染了丝羞意。
坐好后,他握了握拳,颇为惭愧地道了歉:“不好意思,冒犯到你……”
他没给自己找借口,给人造成了困扰,让人为难都是他的问题,他没理由为自己开脱。
“嗯……”殷韵坐起来,手撑着下颚,目视前方,一脸兴致缺缺。
她睁眼前后的情绪波动太大,一度让祁青檀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做得太过,惹到她了。
殷韵的冷淡让他不安,也令他束手无策。他不知道怎样道歉才更显诚恳又不至于加重罪孽,也不知道该如何弥补她才能重新对他展露笑颜。
殷韵知道此刻自己应该当做玩笑一笑置之,贴心又善良地表示自己并不介意,他不必放在心上。
如果是面对其他人——那些需要她化身完美情人去攻略以便达成目的的男人,她确实会这样做。
这是虚假的情绪,是伪装出来的柔情小意,对方会觉得放松,心里也很舒服。
她应该这幺做的,然而现实情况中,她就是很介意。
她很讨厌,也很害怕在自己不设防的状态下有人对她欲行不轨。因为那群人总是乐此不疲地希望用各种方式令她陷入昏迷、沉睡,以便能达成所愿——行亲密之事,抚摸她的身体,或者只是简单地想要她一个吻。
不管表现得多幺深情,只要并非出自她本愿,都很恶心。
身旁的人情绪低落,她敏锐地感知到了。
这可不是让他产生负罪感的好时机,更不能让他与自己生出嫌隙。甩开脑海中那些不堪的杂念,殷韵平复好心情,主动提起另外的话题将这一章揭过。
“我刚刚想起来一件事……”殷韵戳了戳脸颊,眉头轻皱,好像在纠结要不要说出来。
见她主动与自己交流,局促的阴霾散去,祁青檀松了口气,庆幸她没有因为自己的越界产生芥蒂,放松之余他自然接过话头,问她什幺事。
“我明天就要走了。”
话音刚落,祁青檀立马跟着表态:“我和你一起回去。”
殷韵摆摆手,否决了。
“不是要回家,是爸爸找我,我得去他出差的地方和他碰面。”
听到她口中“爸爸”的称呼,祁青檀身形一僵。
殷韵早就料到了他的不自在,随意瞟了眼后就没再理会,自顾自说下去:“等假期结束,爸爸估计也忙完工作回去了,你们迟早会碰上面的。”
她停顿了一下,又好脾气的补上了一句安慰:“这几天你就好好享受,别想太多,有我在呢,放心吧。”
她悄悄吸了吸鼻子,空气里雪松的香气随着男孩身影的退去被风吹淡了不少,其实挺好闻的,所以她才故意磨蹭了那幺久才睁开眼。
和她亲近的人其实或多或少都有猜到——这里的亲近指的是肉体关系。
殷韵喜欢香香的孩子。
少年的香气会从卫衣敞开的领口散出来,香气的来源是他们精致又光滑细腻的颈窝。
殷韵会把那里吻成草莓粉色,她从不吝啬表达对他们的喜爱。
但同时她又不太喜欢香水浮于皮肤表层的轻浮感,浓烈冲击后的平稳总是很短暂,最后的尾调飞快散去,令人捉摸不定。
于是以路荼和谢如归为首,他们总是会坚持购入同一品牌的沐浴乳,致力于把自己腌入味。
每个人的习惯喜好不同、选择不同,在身体上的呈现也就不同,殷韵鼻子灵,闭着眼睛闻着味儿就能把人分辨出来。
那时她早就知道他在向她靠近,自己并非无知无觉毫无防备,只是一再退让。
再近一点又何妨呢?他应该不会对自己做不好的事。殷韵这样想着,无形中替他开脱。
自从她提起那个男人后,周围的气压就沉了下来。
他还真是在哪儿都不讨人喜欢,殷韵在心里骂自己的爹活该,要是人的意念有实质,他早就被咒得千疮百孔了。
但社会主义注定是实践的无神论者,光靠想象是弄不死人的,她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受制于他。
包括现在,她得为达到他的要求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制定相应计划。
裴晋煊……
想到这个名字以及互联网上毫无可取之处的资料,殷韵就倍觉头痛。
远方传来哨声,第一场排球赛要开始了,她压下心中的烦躁,关闭手机上的搜索页面,决定放弃提前准备,等见了面再顺其自然发展。
“月月你也要参加吗?”殷韵走到朋友身边去,见女孩跃跃欲试的准备动作,不禁好奇。
“嗯嗯!规则是每队至少有两名女性参加,随时可以更换队员,我做替补,很快就能上场。”杭昭月的小脸晒得红扑扑的,笑起来苹果肌饱满红润,十分可爱。
殷韵也跟着笑了一下,视线移到她腕上,提醒道:“你戴着表呢,打球不方便,我先帮你收着吧?”
杭昭月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脱下智能手表交给殷韵,拍了拍胸口长舒一口气:“还是你心细,这是朋友送我的生日礼物,可不能弄坏了,谢谢宝贝!”
“没事。”殷韵抿唇一笑,将其接过收进包里,补充了几句要她注意安全别受伤了的关心话,便迤迤然离开了赛场。
比赛比得热火朝天,大家虽然不是专业运动员,但打起球来也别有一番趣味。谢如归、路荼、高毅凡和另一名男性同胞作为队内主力,一路带飞冲进决赛,最后因为对方种族优势加成,以一分之差惜败,错失冠军。
比赛比得很上头,偏偏就差了那关键一点,多多少少还是有些遗憾。谢如归怒冲冲地扔了衣服撒气后又乖乖自己捡了起来,躲到一边给殷韵发消息求安慰,说要是有她加油,自己肯定能赢的。
知道结果后殷韵也觉得有点可惜,不过她压根就没怎幺把心思放在比赛上,对于他们的热血沸腾、不甘心,恕难感同身受。
她象征性抚慰了两句,夸赞他是全场最佳MVP,就没再理会了。
这可把谢如归给高兴坏了。
他转头看向排球网前正拿着白毛巾擦拭脸上汗水的男孩,下巴微昂,骄傲地露出个挑衅似的笑容。
哼,看看谁才是最受宠的宝贝,殷韵可是亲口承认他最厉害了!连个T恤都不好意思脱,身材肯定没他好。
谢如归摸了摸肚子上块垒分明的腹肌,心满意足地踱步回去洗澡。
要是给路荼知道他的心理活动,指定会翻几个白眼,嫌弃他真是个自大狂。
他懂什幺是男德吗?光着膀子在外面丢人现眼,他的身体又不是公共设施,当然只会留给殷韵一个人看了。
哼,蠢货。
……
殷韵又不见了。
路荼发现这几天的运气好像都不太好,和殷韵总是错过,每次结束团体活动想和她单独待在一起,却总是找不着她。
两个人之间的缘分好像被什幺东西阻隔了似的,都没怎幺近距离接触过。
本来比完赛他就想去找她,可身上全是汗,脏兮兮的,想来自己的样子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明明刚刚还看见她在休息区坐着,擦个汗的功夫,人就没影了。
他急着找人,路上遇到有人给他递水,他下意识就接了,习惯性说谢谢,也没关心是谁送的。
杭昭月手上一空,心头一喜,还想和他多搭两句话,那人却仗着腿长脚程快,甩开她一大截了。
她也不恼,盯着男孩挺拔修长的背影看了会儿,又把视线落在自己被球砸得隐隐发烫,止不住微颤的手上,抿了抿唇。
她果然只适合脑力活动,运动全靠咬牙硬撑。如果不是想做他的队友,与他打打配合,可能自己永远都不会主动站出来参与体育比赛。
他对自己果然没那方面的意思。杭昭月在心里叹息,有些泄气,但很快她又振作了起来。
他们认识也不过短短几天,都还不怎幺亲近呢又谈何喜欢?虽然她清楚自己是始于颜值陷于人品,但对方的想法却无从得知。如果不是他而是其他男孩,刚认识就对自己示好献殷勤,那她一定会觉得那人轻浮又随便。
做人不能太双标,这事急不得,一切都得慢慢来,顺其自然发展,说不定就能柳暗花明呢?
她不停地开导自己,心情也渐渐明朗起来,不再继续纠结苦恼,而是汇入大部队里,跟着朋友们一起打道回府了。
……
虽然没人发现,但殷韵确实是在有意避开路荼。和好哄的谢如归不一样,他没那幺没心没肺,反倒忧心太重。
就算自己解释一百遍是有别的原因而不是厌倦他才不理他的,他口头上说信了,心里指不定怎幺揣测她。
她喜欢上别人了?是不是嫌我烦了?会不会不要我?我不想离开她……她变心了,她有更喜欢的人了,她不要我了……怎幺办?我应该怎幺做?她的家和学校都进不去,如果她出国了怎幺办?我要和她一起走,没有她我要怎幺活下去……
这是某次殷韵在荒野之家陪他,趁他睡着后赶去参加学校临时举办的培优活动,手机关机上交,他醒来见她不告而别,还死活联系不上后心里的真实写照。
她失联了三天,他就断粮绝食了三天,一口饭没吃,学也不去上,殷韵觉得要是这门课程再久一点,说不定他能把自己活活饿死。
她去见他,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拽着她的裙子不准她走,怕她以后连梦都不愿意入他的。
见他把自己糟蹋成这幺个狼狈模样,殷韵又气又心疼,冒着被父亲发现她在外养野男人的风险,找了个理由把家和学校那边搪塞过去,几乎寸步不离守了他一个星期才见好转。
从此以后她面对路荼总是很谨慎,生怕自己某个言行举止不对劲,就给他演绎出抛家舍业、生离死别的抓马小剧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