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人声稀稀拉拉,杨杏宜低头看了一眼表,18点20分,早就到了吃饭的时间,她不由加快了脚步,飘落在鞋边的红色塑料袋被踩得“咯吱”作响。
有些学生没有回家,三俩成群地凑在奶茶店或小饭馆里,落霞把他们咧开的牙齿照得橘红,杨杏宜不经意间瞧见,又想起丰子袅被笼罩在黄昏余晖下的脸。
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坐在厕所门口。
杨杏宜有些失神了,她不想多管学校里这些乱七八糟又奇奇怪怪的事,也许她从开口喊丰子袅名字那刻起,就不愿再去多想。
傍晚时候的学校走廊里,她也说:“你好。”
下第一节晚修的课间,赵家杰又跑来十一班门口找陈婷玩。杨杏宜也跟着出教室松口气,她随便看了几眼,整条走廊像花街一样,熙熙攘攘。
陈婷问下午到底发生什幺了。
赵家杰嘻嘻哈哈地说,下午大出了一场气,末了还补充了一句,说丰子袅是真骚,一舔嘴,把一人当场看硬了。
陈婷笑他:“得了吧,他舔个嘴,你们估计把他给别人口交完的场景都想象完了。话说你那女朋友不是早跟你分手了吗,大情种?”
“指不定没有他,我俩早复合咯,”赵家杰嘴硬,不再理会,转头想去向杨杏宜讨面子。
杨杏宜在发呆,冷不防被叫一声,愣了一下。陈婷恰好注意到,随口插了一句:“她指不定又在想那个八百年前的小男朋友呢!”
闻言,杨杏宜瞥了一眼,没应。她想了想,开口说:“我看他挺眼熟的。”
“谁?丰子袅?那肯定眼熟啊,他跟赵家杰一班的,都在三楼,”陈婷顿了一下,继续说,“平时追着你讲八卦,你都不乐意听,干嘛,你看上那个公交车了?”
见杨杏宜没反应,她思考了一下又道:“确实跟你前男友长得是同一款,都一个暑假了,还找代餐呢?”
“哎,杨杏宜,干嘛不理我!”
“杨——杏——宜——”
浓重的夜色反观人,闪烁的繁星之中点了盏月亮灯。杨杏宜的脑海里有两块拼图,它们的某一角都好像相似,它们的每一角都不能契合,难得双全法。
喧闹的响动和上课铃声古怪地杂糅在一块,刺耳又让人听不真切。
墙上的挂钟指向九点十分,是该上第二节晚修的时间。
杨杏宜知道,丰子袅也知道。
丰子袅今天没有去上晚修,虽然已经九点多了,但他的外卖才刚到。冰箱盖上贴了张新的纸条,上面用龙飞凤舞的字体写着爸爸妈妈又去出差了,记得照顾好自己。
他没有去看纸条,打开冰箱拿了冰块,敷了下膝盖上的淤青——没受什幺伤,只是被人打了一拳,腿是之前磕的。
当晚到点他就心平气和地去入睡,关灯后的房间偶尔闪一下,屏幕显示接受了照片或是“约个时间吧”之类的。
后来杨杏宜问过他,他都不会难受的吗?
人不都会难受吗?
丰子袅没有回答过这个问题,除了杨杏宜也没有人试图问过他这类问题——以前没有,后来也没有,只有杨杏宜。
痛苦的丰子袅不是他,他是仅能舔舐着从别处偷盗来的欢愉的丰子袅——而那不该是十七岁应得的欢愉。
十二点整,丰子袅睡着了。
十二点整,杨杏宜收到了一条“晚安”的信息,她看了眼联系人,不太想回,也没有想睡。
夜风吹着云帘遮掩了银月,群星仍然忽闪,不算大的城区里,有人一夜好眠,有人彻夜狂欢,有人熬红了眼挑灯夜读。
城区的景色不变,只是来往的车辆尽不相同。